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朝雨暮雪在线阅读 - 第112章

第112章

    付出和回报往往不成正比例,真是让人很无奈的一个残酷现实。【】此时秦岭低垂着脑袋,很沮丧的坐在藤椅里,他想起上高中时的情景,为学习付出了艰辛努力,比别人花费了很多时间,到头来仍然考不过人家。如今这种劳而不获的状况再次出现了,在从校长手中接过一(3)班的代数和几何课时,他就怕重蹈高中时期的覆辙,可终究未能逃脱这个厄运,怎不让人心生凄凉之感呢。他的踌躇满志,他的热血豪情,都在冷冰冰的数字面前冻结成冰疙瘩了。

    新学期开学时,他听从孙艳是建议,向校长要求担课。王庆喜表现出对他的充分信任,毫不迟疑的把一(3)班的数学课交给了他,并鼓励他一定要用心,只有把课教好了,师生们认可了,才有立足之地。将他从打铃的繁琐和羁绊中解放出来,以便他专心教学,把这项差事依旧分配给领导轮流值日。本想不让他再做修补打杂的琐事了,但肖会计说已经用习惯了他,换了别人怕得一段时间磨合,净耽误工作,便作罢了,仍让他协助肖会计料理全校的后勤保障事务。

    秦岭不再为打铃cao心,感觉就好像栓在脖子上的绳子去除掉了一样,是那么的自由和轻松,但由于担任了课程,又感觉肩上的担子猛地加重了,不敢有丝毫的松弛和懈怠,唯恐讲得不透彻说得不明白让学生产生厌烦甚至恼火,落得个高中里那个物理老师被学生轰赶的下场。

    他谨记校长的教诲,始终以父亲为榜样,没事儿就坐在办公桌前潜心钻研教材、认认真真备课、一丝不苟批改作业,亦或趁早午饭后的时间到班级里督促学生多用一些时间在数学上,也始终坚持为学生抄习题印试卷,他相信要想学好数学必须多做题这句至理名言,又相信勤能补拙熟能生巧这些千古名训,还相信校长在教师例会上常说的要想给学生一点水自己就必须有一缸水这句老俗话,不放过任何让学生多做多练及充实提升自己的点滴时间和机会。

    为了让自己成为如父亲那样的好老师,他把最喜爱的书法搁置在一旁,只有偶尔瞥见那落满尘土寂寥凄然的墨汁和毛笔,才猛然记起已经许久没摸过毛笔了;不再抿着淡茶读闲书看新闻,他觉得天下大事与他无一丝一毫的关系——战争离得很远,既听不到炮声也看不到硝烟;贫穷已渐渐离去,饿了有饭吃,渴了有茶(白开水)喝,冷了有衣穿,只要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侍弄好,打的粮食囤满茓盈,就踏实安逸;至于物价飞涨、官僚**、社会动荡、思想消极等等,虽有切肤之痛,但终究不是他所能左右得了的,与其如鲠在喉,倒不如不去理会,让那些国家的栋梁社会的精英们去cao心劳顿吧——更不去人堆里凑热闹闲扯海聊,它不能给他的业务水平的提升有半点的帮助,也不能给他他想要得到的凸显的教学成绩,除了让他毫无意义的消磨掉大好时光,对他的名利均无星点的裨益;

    也减少了去教研室的次数,这让刘俊美的娘很有些慌乱,觉得他是看不上她的宝贝闺女,为避嫌才不那么勤的到她这儿来了,但刘海坤给予了他极大的理解,他对老婆说,年轻人就应该有上进心,就应该踏实努力勤奋,这样才能成为业务骨干,才会有大好的光明前途,女儿跟了他才不至于委屈,如果他只是一个毫无进取之心,得过且过,一辈子只会围着锅台打转,这样一个庸碌无为的蠢货笨蛋,还真不能让女儿跟他呢,其实刘俊美已不再对他心存幻想,她用敏感的直觉感悟到他不爱她,既然这样,又何苦硬往他身上贴呢,强扭的瓜不甜啊,故而当娘说起她的终身大事时,便跟娘说她的年龄还小,三五年之内不考虑这事儿,让娘别再为她瞎cao心了,但她娘始终放不下他,很希望女儿能跟他携手共度人生;

    不过早起锻炼却一直坚持着从未间断——他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虽然闹钟不再于起床铃前十分钟响起,但一到那个时间点上就自然而然的醒了,又不允许自己变成个懒汉,只要一睁开眼,就立即穿衣起床,举杠铃、晨跑、拉单杠、做早饭、打扫院子等一连串的事项完成下来,差不多也到了下自习的时间了。

    有时,大概是用脑过度的缘故,也可能是睡眠不足导致肌体疲惫精神倦怠,他会出现反应迟钝甚至无反应的状况,这种情况在高中上学时也出现过,那时他应对它的办法是趴在课桌上歇一会儿,但是效果不理想,因此现在他不再趴在桌子上稍作休息了,而是拍拍脑门,做几个扩胸动作,让自己精神振奋一些,然后骑车跑到榆树店高中看望弟弟,这样做既清醒了大脑又锻炼了身体还不负娘的嘱托,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只是每次去,离老远就看见秦海坐在老姜门前的遮阳棚下跟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一面吃瓜子花生喝茶一面大声喧哗的打牌,禁不住恼火得要命,终于忍耐不住动手打了他,并一口恼说再也不去看他了,可是一个星期没过去,又放心不下的跑去了——没一点囊气!

    王冰洁来到时,秦岭没注意到她。她走进屋,见他垂头丧气的不高兴,便蹲下身子,手抓藤椅边框,仰望着他柔声问:“咋的啦?”秦岭像是自言自语道:“几何才52分,倒数第五,怎么会这样呢,难以置信!”他仍然记得刚拿到几何竞赛试卷时那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因为他发现有三道大题是他在黑板上抄过讲过,考试前又刻印在试卷上让学生练习过的,他自信满满的认为且不论代数能考出个啥成绩,至少几何的第一名是攥在手心里了,按照学校的规定,有一科考出第一名,就能参加学校出钱组织的旅游。他太高兴了,高兴得忘乎所以,在考试结束回到王冰洁家时,禁不住对她说:“到时候你也跟着去,我为你出钱,我带着你去见识见识外面的青山绿水美好风光!”

    按照惯例,乡教研室组织了全乡三所初中的期末竞赛,每班所抽人数为学期开始时上报到教研室的百分之八十,考试时间为7月4号、5号和6号,实行二监一的监考方式,即由另外两个学校抽调的老师组合在一起监考第三所学校的参赛学生,不参加竞赛的学生放假回家,没抽到监考的老师也同样休息,命题人员为绝密,但仍有门路广泛的老师打听到了由哪个学校的老师出的题。这次竞赛,作为教研室评估学校领导在这个学期的绩效,以及学校评价每位任课老师在本学期的教学成绩的重要依据,受到广大师生及领导们的极大重视。

    在考前动员大会上,教务主任黄炳新宣读了对这次统考的奖惩细则,对竞赛成绩优异的老师,除了以往的名利上的双重奖励之外,又新增加了旅游奖励,即凡在竞赛中取得全乡单科第一名的任课老师,以及在竞赛中取得全乡班级总分第一名的班主任,都将受到学校出资的旅游奖,并规定这项奖项可以放弃,但不能折合成现金要钱,譬如张三教的学科考了第一名,但不愿大热天里出去活受罪,他可以放弃旅游,却不能向学校索要因为没去旅游而节省下来的旅游的钱。还规定,可以带家属,有愿意随团出游的老师也可以随团出游,但这两类人的所有费用都必须由本人承担。这项奖励的设置,引起了一时的轰动。

    与以往的情况类似,由于有些学生偏科严重,例如学生甲的数学特别突出,完全能够拿优秀卷,而英语却一塌糊涂,连最基本的二十六个字母都不会默写,显然数学老师力主让他参加竞赛,而外语老师则竭力反对让他参加竞赛,于是两位老师不可避免的有一场激烈的争吵,因为这关系到他们二人的切身利益。很多老师为此产生的嫌隙,面和心不合,真让人别扭。当黄炳新为抽取那些学生参加竞赛来征求秦岭的意见时,秦岭很坦然的说让谁去他都没意见,他之所以在这个与他的名利密切相连的问题上能够做到如此淡定,是因为他心里底气十足,他认为他在平时下足了功夫,也知道一(3)班里不存在数学成绩拿不出手的学生。

    等到竞赛拉开大幕,秦岭被派到二中监考,这让冰洁又高兴又激动不安,她穿上漂亮的裙子,佩戴上驱蚊的香囊,让自己花枝招展芬芳盈鼻,力图给心爱的人留下最美好的感官享受;她老早就备下西瓜,做好饭菜,还有酒(啤的白的都有),翘首盼望心爱的男人下考场后归来饮用;她驱赶散于放学后前来玩耍的学生,生怕心爱的人不习惯那种吵嚷杂乱而心生厌烦;她在门外放上一张软床子,支起洁白的蚊帐,以便夜深人静时给所爱的人送上最体贴的温柔。

    秦岭对她的深情很是感动,心中流淌着幸福的暖流,为今生能够有幸遇见她而深深感谢上苍对他的眷顾和垂爱。当然,在工作之余,他没忘记去榆树店高中给弟弟送上关爱,也向弟弟的班主任了解了弟弟在校的表现和学习情况,很为弟弟的自甘堕落恼火郁闷。此时的秦海正因王冰玉的淡漠而陷入忧伤抑郁之中,起初他以为她是耍小性子,以此惩罚他不知怎么的就惹她不高兴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她是铁了心要跟他分道扬镳了,无论他怎样向她赔不是求原谅,她就是像个冰人一样的冰冷,连个“滚”字都懒得对他说了,可是对待别人,对待他的同学,她依然是那样的笑颜如花话语不停,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到了这样一个境地,难道说他跟她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就真的这样结束了么,再也没有重归于好的希望和可能了么,他真的好不甘心,他在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两个人谁都不会忘记几何考试结束之后的情景,那天夜晚,就在那张软床子的蚊帐里,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憧憬了半夜即将见到的旖旎风景。两个人都没出过远门,都对这次旅游充满了美好的期待。若不是老姜担心两个人黏糊在一起时间长了把持不住做出事来,出来喊冰洁进屋睡觉,可爱的冰洁真的要跟心爱的他厮守到天明了。现在所有的憧憬都被冰凉的数字击碎了,秦岭很为不能兑现对她的承诺而心怀愧疚。

    王冰洁安慰他说:“不是还没考倒数第一嘛,头一年教,能考个倒数第五就很不错了!再说了,你别从后面数,从前面数,不就成了第五名了么!”秦岭说:“我不是为第几名难过,只是觉得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就考个这,真让人泄气!”王冰洁说:“我虽然没上几天学,但也懂得考试无常,跟打仗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为一次意外斤斤计较耿耿于怀呢!就跟俺做生意的了,今儿个的生意不中,从开门到关门,没有几个顾客来,难道说就不做生意了么,今儿个不中,明儿个有可能就很红火了!这次没考好,不代表下次考不好,说不定下次你管考全县第一呢!俺娘常说,人都有走到低洼的时候,也都有站在高岗上的时候,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低洼,也不可能一辈子都是高岗!别难过了,高兴点儿!”

    秦岭听了这话,心情开朗了起来,抚摸着她的秀发说:“只是委屈你了。原想考个第一管带你一块儿去旅游,现在却不能够了。”王冰洁站起身说:“谁说不能够了,咱俩不会自个去,省得跟他们一块儿影响咱俩的心情,还妨碍咱俩亲热。”说到这儿,不觉羞红了脸,忽然双目闪烁着明亮喜悦的光芒,趴伏在藤椅边框上,望着秦岭的双眼说:“要不咱俩来个旅游结婚吧,我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咱俩就去苏杭,在那儿结婚,就跟在天堂里结婚是一样的了,老天爷给咱俩当主婚人,让天上所有的神仙都来见证咱俩的幸福!”

    这可不是两个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而是得到双方母亲点头祝福的。早在六月初六,那天刚好是星期六,秦岭便正式郑重的将王冰洁带到家里给娘瞧了。其实赵金凤老早就从秦芳那儿听说了王冰洁。秦芳对王冰洁没有丁点儿好感,每次见她去学校找秦岭,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耷拉着脸子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故意当着她的面,跟个大人似的教训秦岭再有事儿外出一定得给她留个字条,也好知道他去哪儿了,啥时候回来,免得她提心吊胆的挂念他,故而在赵金凤面前从没为她说过半个字的好言,还撺掇鼓动秦怡千万要阻止她进这个家门。

    赵金凤不会只听秦芳的一面之词,她不厌其烦的问秦岭有关王冰洁的基本情况,包括她的家庭、年龄、长相、个头、脾气、人品等等,凡是跟她想象中的儿媳妇的标准挨边的问题,都再三询问。听秦岭讲说描述后,感觉还算满意,唯一的遗憾是嫌弃她没有工作,经秦岭解释后,也就不再为此纠结了。如今见到真人,顿觉眼前一亮,感觉比听说的还要漂亮大方,又见她心灵手巧,机敏伶俐,更主要的是对儿子好,又是儿子中意的,便满心欢喜的认她为未过门的儿媳妇,但因在守制期,订婚仪式及结婚大典不宜举行,只能委屈她耐心等待守孝期满,不过逢年过节的礼数是不会少的,到时候一准的让秦岭带着厚礼去她家走亲戚。秦怡也喜欢她,这样说,还不如说她笼络住了这位将来的小姑子的心,第一次见面,她就用一手绝妙的炒炒面哄得秦怡笑逐颜开。唯一对她不满意的是秦海,但是他不敢在家里把他跟她meimei王冰玉早就相好了的事情抖落出来。

    秦海跟王冰玉的关系早已非同一般,自打正月初九那天两人单独厮守了大半日,两颗心撞击出来的爱的火苗越烧越旺。两个人相互吸引彼此欣赏,时常于夜幕降临之后聚在一起互诉衷肠。两人最常去的约会地点是那片杨树林。在老姜家的西偏北一点,大约二百米远的沟北面,有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每当晚风吹过,稠密的树叶便哗哗的响起来,仿佛在给沉浸在美好爱情中的恋人们——到这里约会的不只是秦海和王冰玉,还有高中里的学生,甚至有男老师跟女学生——弹奏柔美的音符。更美妙的是月华如练的时候,两个人相拥着背靠杨树坐着,将视线穿越树林,凝望那外面的如水月色,感觉好像在天堂里一样。

    当然所有这一切,两个人都是瞒着老姜的,他们还不敢将恋爱关系公诸于众,因为老姜打骨子里瞧不上秦海,她认为这个武大郎似的小人物根本配不上她的二闺女,她欢迎秦海拿着钱来买东西消费,但决不允许二闺女跟他有情感上的牵扯,故而两个人不敢让她知道他们在恋爱,怕她知道后棒打鸳鸯,只能偷偷摸摸的搞地下活动,这种不见天日的偷情,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两个人对爱的渴求,因而当两个人隐匿在那片杨树林里时,总是很疯狂,拼了命的在对方身上索取,待到激情过去,便安静的依偎在一起,倾听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不过王冰洁是知道两个人的私情的,但她不愿横加干涉,还替meimei隐瞒遮掩,只有想起秦岭的时候,一颗心才憋闷得难受,恨不能将心挖出来吹吹风见见光透透气。她很想摆脱秦岭给她带来的困扰和煎熬,她觉得她和meimei不应该也不能够同时爱上他们两兄弟,可是每见他一次,她的心就不受束缚的向他疾飞而去,多日来的辛苦努力全白费了。当她拉拽着他的手,不让他打到他的弟弟时,在那样一个与情爱无关只有愤怒和暴力的场合,她都难以自制的眩晕,浑身娇软无力,真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自此再也不要与他分开。

    老姜看得出大女儿的心事,与对待秦海不同,她很喜欢秦岭,又见大女儿对他情深意浓,便竭力圆满大女儿的美好心愿,在听闻秦岭在一初中教书之后,她立刻跑回到娘家,指使兄弟媳妇孙艳一定要把这门亲事说成。

    孙艳自从接受了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使命,日夜忧思重重,有时半夜里将丈夫姜山推醒,冲他牢sao。其实孙艳并不是觉得秦岭跟王冰洁在门第上存在差异,虽然王冰洁家在榆树店集上,那也只是在逢集的时候比普通的农村多了一丝热闹罢了,也不是因为两个人不般配,她认为秦岭跟王冰洁当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双,她之所以在这件事上作愁犯难,完全是因为刘俊美的缘故,她曾经受刘俊美的娘的托付,去向秦岭为她提亲,没有说成,现在又把外甥女说给他,她觉得刘俊美的娘一定会因此对她产生误会,说不定刘海坤和刘俊美也会为此恼恨她呢,回头秦岭再对外甥女不满意,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么她搁这儿究竟图个啥呢。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不跟秦岭提这事儿为好。这个时候,王冰洁到她家来了。

    王冰洁一见到妗子,忍俊不住泪水连连。孙艳唬了一跳,连忙为她擦拭眼泪,一面问她是不是她娘打骂她了。王冰洁摇头说:“不是。”孙艳说:“那为啥?”王冰洁说:“有人去俺家给我说婆家了。”孙艳笑道:“你个傻闺女,这是好事儿啊,咋哭起来了呢!赶紧别哭了。你早晚不得说婆家嫁人嘛,再说你也不小了,二十岁了吧,也该说婆家了。”王冰洁说:“可是我心里老是想着一个人,老是忘不掉他,妗子你说我可该咋办呀。”孙艳惊异道:“是吗?那人是谁呀?”王冰洁吞吐道:“就是你学校里的秦岭。”孙艳一下子愣住了,她只知道大姐来让她给冰洁向秦岭提亲,却不知道原来这是冰洁自个的意思,现在了解到了这一点,便抛却了所有的顾虑,对深陷相思苦中的外甥女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把秦岭给你叫来。”王冰洁拉住妗子的手说:“可是我不能。”

    孙艳不解道:“为啥又不能了?”王冰洁说:“你不能跟俺娘说。”孙艳说:“我不跟你娘说,你赶紧告诉我,究竟咋回事?”王冰洁说:“冰玉在跟他兄弟秦海谈恋爱,俺姐妹俩总不能都跟他兄弟俩好吧,人家会看笑话的。”孙艳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沉默半天说:“那你就另找个好人家嫁了吧。”王冰洁哭道:“可是我做不到,不甘心,还不如死了呢!”孙艳叹口气说:“真是作孽!好吧,我去把他叫来,成不成,能不能栓住他的心,就看你的了。”王冰洁说:“那俺meimei咋办呀?”孙艳说:“你meimei是你meimei,你过你的,她过她的,啥关系嘛!姐妹俩嫁一个男人的也不是没有,何况你meimei喜欢的是他兄弟呢,没事儿!再说了,赶明儿你姐妹俩又是妯娌俩好搁落,不生闲气!没见妯娌们搁落不到一块儿,两兄弟打得头破血流的呀!”

    王冰洁闻听此言,心中释然道:“那你去把他叫来吧。”说罢,扭捏羞涩起来。孙艳瞅着犹如梨花带雨般的外甥女,摇了摇头,骑车跑到学校把秦岭诓骗来了——撒谎说家里的电扇坏了,情急间找不到人修理,就想到他了。秦岭信以为真,跟着她来了。她家住在大王庄,出校门口往南穿过街前庄就到了。在去她家的路上,要经过夹在两个大坑之间的一段土路。两个大坑里都是半坑水,既有成群的鸭子游弋,又有鱼儿不时拨弄出层层涟漪,坑沿上还生长着柳树和杨树。秦岭觉得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因而在为孙艳检查完电风扇,她去灶屋忙活着做午饭时,来到这儿站立在树荫下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鸭子打发时间,也是为了躲避王冰洁,他心里有些烦她,怪她明知道秦海是他弟弟还诱惑他去她家里玩,而不是规劝他好好学习,故而很不愿跟她四目相对。他本打算回校为秦芳做饭,只因见孙艳恼了,看样子他要是不听劝留执意走,跟她就成了仇人了,才留了下来。

    秦岭一离开孙艳家,王冰洁便向妗子讨要主意,在心爱的人面前,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连半点主意都没有。孙艳向可怜又可爱的外甥女介绍了她所了解到的秦岭性格上的弱点,让她抓住他那柔软的心肠,去实现她的终极目标。王冰洁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一点就透。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来到秦岭身边,在与他简短的交流中逐渐找到了感觉,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开朗。秦岭被她的顽皮娇态感染了,觉得她原来不是让人讨厌,而是使人喜欢,特别是听她说不止一次的劝说过秦海时,为对她的误解深深愧疚。这种情感支配着他,使他对她展现出了最温情的一面。他的血液里不缺乏这种情愫。他爱恨分明,不会做作伪善,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都写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从不加任何掩饰。比如对冯莉,起初他敬仰崇拜她,一见到她就局促不安,明白无误的告诉她她在他心中的份量,现在他恨她,一见到她就眼红,清晰明了的向她传递对她的怨恨。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嘶鸣。对面公路上飞驰而过的汽车使得脚下的大地在震颤。掠过水面吹来的风拂过两人发热的脸颊。来往路过的行人不住的向二人打量。一只鸭子欺负另一只鸭子。王冰洁情不自禁的抬手指着水中那两只压摞摞的鸭子喜形于色道:“快看那是啥!”或许是乐极生悲,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故意安排,不管怎么说,她的话音未落,跐溜一下顺坑坡滑下去了。原来她在指给秦岭看时,不觉间向前迈了一步,正是这一步,使得她芳魂惊散。好在她没有滑进水里去,刚滑到水边就止住了。

    即便如此,秦岭也给她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魂儿吓丢了。由于事出突然,她往下滑时秦岭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她手指的方向上,因而当秦岭反应过来去抓她时,已经晚了。见她有惊无险,秦岭就觉得一颗心咚地一声落在了地上。他下到她身边,伸手去搀扶她,一面关切地说:“没事儿吧?”王冰洁脸色煞白,声音发颤道:“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说着,把手交给秦岭,在他的拉扯下费力地站起来,又说:“俩腿都是软的,走不动道儿了。”秦岭说:“吓的了。别说你,我也觉得俩腿发软。停一会儿再上去吧。”

    王冰洁说:“那咱坐下吧,我觉得站不住似的。”并一屁股坐在坑坡上。秦岭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坐下了。这时有只鸭子朝这边游来。秦岭捡起一个土坷垃朝它扔去,一面说:“都是因为你!”土坷垃落在那鸭子的旁边,激起一朵浪花。那鸭子受到惊吓,呱呱叫唤着游向南面去了。王冰洁望着那鸭子,忽然说:“秦岭,万一我真的滑进水里,你会不会救我?”秦岭说:“如果我不在跟前,我不会救你。”王冰洁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在跟前的话就一定会救我了?”

    秦岭说:“见死不救,跟亲手杀人有啥区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救你的。”王冰洁说:“那我跳水里去,你再把我救上来。”说着站起来,作势欲跳的样子,唬得秦岭急忙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你开啥玩笑!我不会水,救不了你,我自个也会淹死的!”王冰洁说:“那正好,咱俩就在这坑里做一对无忧无虑无烦无恼悠闲自得快活幸福的水鬼,岂不比活在这世上多灾多难的好!”忽而脸红道:“你的手劲儿可真大,我的胳膊都快给你抓断了!”秦岭忙松开手,抱歉似的冲她笑笑说:“咱别搁这儿闹了,回去吧,孙老师该做好饭了。”王冰洁说:“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我不回去,你一走我就跳水里,到阎王爷那儿就说是你见色起意把我推水里的,让阎王爷派小鬼拿着铁链子把你抓去,关进十八层地狱,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秦岭说:“我哪儿得罪你了,你如此恨我!”王冰洁说:“因为你没答应我的条件。”秦岭说:“你还没说啥条件呢。”王冰洁说:“你得先答应。”秦岭说:“你先说。”王冰洁歪起脑袋望着他说:“我跳啦。”秦岭觉得她这顽皮的模样真可爱,阳光也将她那白皙的脸庞的美描画得淋漓尽致,让任何一个此时此刻面对这张脸庞的男人都不由得不动心。秦岭禁不住柔软的心肠,轻声说:“我答应你,说吧,啥条件?”王冰洁说:“当我想你的时候,你得允许我去学校里找你。”秦岭说:“我还以为啥条件呢,就这呀,你只管去吧,那学校又不是俺家开的,我既不能放狗咬你,也不能叫公安局抓你,你随意进出,没人拦你。”

    两人就这样达成了口头协议,在以后的日子里,王冰洁每星期至少去学校跟秦岭相会一次。通过这种方式,她达成了两个心愿,一是让一中的老师知道她是秦岭的女朋友,二是让秦岭深刻体会到了她的温柔体贴贤淑大方。此时秦岭还不知道弟弟秦海跟她meimei王冰玉的关系,又见她的确是个心地善良勤劳能干的好姑娘,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又有孙艳在旁美言说合,于是就把她当做结婚的对象带回家去了。王冰玉得知jiejie跟秦岭定下了终身,便很痛苦的逐渐疏远了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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