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这天，进来了一个戴着脚镣手铐的人。他叫刘世喜，是山东荷泽人，三十岁左右。他的罪名是故意杀人。在看守所，杀人犯都是要被戴上脚镣手铐的。

    他是从别的牢房转过来的。

    虽然他是一个杀人犯，可是刘昆却觉得他很和善。他现在每天都在忙着写辩护词，为出庭作准备。因为手上戴着手铐，写字不方便，他向管教请求除去手铐。管教没有同意。管教们建议他可以在牢房里找一个人，由他口述，那个人为他记录。

    刘昆在这间牢房里算是文化最高的，字也写得最好，于是刘世喜就找刘昆为他作记录。

    很自然地，他谈起了自己的案子。

    刘世喜在外面是作厨师的。去年冬天，他在一家本地人开的饭店里当厨师。老板当初找他的时侯，承诺工资一月一结，不压工资。可是当他干满一个月，向老板要工资的时侯，老板告诉他，在他这里干的人都是要压一个月工资的。他对老板违背诺言很不满意，跟老板提出不干了，让老板把工资给他结了。老板好言相劝，说他们这里一直以来都是要压一个月工资的。现在店里生意很忙，希望他留下来。刘世喜当时在外面已经找了三个月的工作了。工作的确是难找。考虑再三，他留下来了。

    可是到了发工资的时侯，他只拿到了一千五百块钱。而当初他跟老板谈好的是每月二千块钱。

    他质问老板，老板不承认他们当初谈好的是二千块钱。

    刘世喜非常气愤。他跟老板吵了起来。他让老板把他的工资全部结了，他不干了。可是老板说他这样说走就走，半道上给自己撂挑子，不让他赔偿损失就不错了，还敢问自己要工资。刘世喜急了，指着老板说：你不给我钱，我让你做不成生意。当时老板娘正好回来了。她和老公——两口子一起上前把刘世喜往外推。双方撕扯起来。刘世喜把老板娘推了一个跟头。老板当时马上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以后，老板娘还躺在地上。老板恶人先告状，指着她老婆说刘世喜打人。刘世喜辩解说是他们雇他干活不给钱。可是警察说工资纠纷不归他们管，但是你打人，这他们得管。老板当时要求刘世喜送他老婆去医院。不过，经过警方的“调解”，老板和老板娘勉强同意刘昆拿二百块钱了事。就这样，葫芦僧判葫芦案，猪八戒倒打一耙，刘世喜没拿到工资不说，反而还倒贴了二百块钱。

    离开了饭店以后，刘世喜越想越觉得憋气、窝火。为了排遣心中的不快，他一个人去一家小饭馆喝闷酒。几杯酒下肚，他的精神开始振奋起来，体内潜在的雄性动物的血性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花五十块钱买了一把剔骨刀，带着刀去了那家饭店。

    老板和老板娘这时侯都在。

    “老板，能把我的工资给结了吗？”他当时冷冷地问道。

    “出去，出去。”老板和老板娘说着走上前来准备把他往外推。

    他迅速从怀里抽出剔骨刀，一刀捅向走到他面前的老板。

    剔骨刀捅进了老板的肚子。他拔出淌血的刀，又是一刀捅进去。

    老板娘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惊呆了。等到她回过神来，刘世喜已经拿着还在滴血的刀站到了她面前。

    “别杀我，我给你钱。”老板娘哀求道。

    “太迟了。”刘世喜冷酷地说道，随即把刀捅进了老板娘的身体。

    杀了老板和老板娘以后，他用剔骨刀砍下了两人的头。随后，他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走出了饭店。在饭店外面，他仰天大笑，冲着那些远远围观，不敢近前的人慷慨激昂地说：“各位老少爷们，大姐大婶，我是一个打工的，我从来没有干过坏事。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是一个好人。可是今天，我杀了人。这不怪我。我不想这样，这都是他们逼的，是他们把我逼成了杀人犯。”说到这里，他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手中的两颗人头。两颗人头的脸上满是血污，面目狰狞。很多远远围观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场面。有些人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个女孩子看到这一幕当场晕倒了，她的男朋友赶忙抱起她离开。这个女孩子后来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无法象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她的男朋友——应该说是她的未婚夫，两人已经准备结婚了。——刚开始还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可是后来看到她已经无法恢复正常，最终失去了耐心，跟她分手了。

    “狗屎、王八蛋、人渣、垃圾”刘世喜冲着手中的两颗人头愤怒地咒骂着。“你们不是很牛逼吗？现在怎么不牛了？”

    “去你妈的。”他将两颗人头先后扔了出去。

    老板的人头在滚到马路中间的时侯被一辆汽车辗成了rou泥。老板娘的人头滚到了马路对面。一条宠物狗跑到那颗人头跟前，用鼻子嗅了嗅，然后退后几步，冲着人头狂吠。

    “痛快，痛快。”刘世喜大声叫道。他仰天狂笑。那笑声让听者无不心悸。笑着笑着，他流泪了，脸上显出悲戚的神色。最后当多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赶到的时侯，他正抱着头蹲在地上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