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除夕之夜，三个人每人出三十块钱，凑份子治备了年夜饭。老许和老周对于炒菜都不在行。菜是刘昆炒的，是他最拿手的那四样菜——鱼香rou丝、水煮鱼、宫爆鸡丁、佛跳墙。这四样菜的做法还是以前在看守所的时侯那个死刑犯刘世喜传授给他的。经过多次的实际cao作，他做出的这四样菜与饭店里的大厨相比也毫不逊色，火侯掌握得恰到好处，色香味俱全。

    凑份子治备年夜饭是老周和老许提议的。他们知道刘昆在炒菜方面有绝活，可以让他们一饱口福。

    坐在屋里那张矮桌旁吃着年夜饭，老周和老许对刘昆的厨艺赞不绝口。

    老许对那个天津女人一片痴情，这时侯不忘打电话给她拜年。那个女人应付他两句之后把电话挂了。老许意犹未尽，回味着那个天津女人的两句玉言，脸上露出忘情的笑容。

    “老许。”老周冲老许叫道，声音很大，一下子将他从那种如痴如醉的状态中唤醒。

    “又在想美事了。”老周笑着说道。

    “想，天天想。人活着不就得有点想法吗？如果啥也不想，天天就是吃饭、睡觉、干活，那不是行尸走rou吗？”

    “说的好。”老周笑道，“认识你那么长时间，就这句话说的有水平，真让人刮目相看呀。”

    老周这句带着揶揄的话竟然让老许一下子来了狗精神。

    “这就叫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老许得意地说道。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你老周买了台大彩电，还买了辆自行车，我没有彩电，也没有自行车，可是我挂了个天津女人，这一点你比得了吗？你行吗？”

    老周鄙夷地笑了。

    “老许，你在那个天津女人身上花多少钱了？”老周问道。

    老许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很不自在。

    “几千块钱有吧？”老周问道，“花了那么多钱，连根毛都没摸着，还不如***呢。你花在那个女人身上的钱***的话，你自己算算能找多少回吧。老周，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这叫对眼。”老周说道，“那些小姐，他们算什么芳草，都是残花败柳，她们只想着赚你的钱，哪会给你当老婆。你以前不是在一个小姐身上花了很多钱，听说还给她买了一双七百块钱的鞋子，最后怎么样？还不是鸡飞蛋打一场空。”

    老许翻出老周这件糗事让他很是难堪，他反唇相讥道：“你还不是一样？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找对象首先得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在零工市场抢活的外地人，想找一个天津女人当老婆，你说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吗？”

    老许口气强硬地回敬道：“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你失败不代表我也失败。你和我是两个人，都只能代表自己，代表不了别人。我这事儿现在还在进行，成败还没见分晓。”

    老周冷笑一声说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哎，我跟你这么说吧。你想找个天津女人当老婆，除非是中国的男人都死光了。”

    老许不急不恼地笑着说道：“老周，你怎么这么喜欢打击我的积极性呢？大过年的，你怎么净说些让我丧气的话，就不能说句祝福的话，祝我心想事成。这件事我要是成功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呀。到时侯，我一定请你喝我的喜酒。你放心，我不收你一分钱的礼钱，让你白吃白喝。小刘——”说到这里，他冲刘昆叫道：“你说我能不能成功。”

    “能，能。”刘昆笑着说道，“我巴不得你成功。你要是成功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穷哥们，到了过年的时侯，要请我们去吃年夜饭。”

    “一定一定。到那时侯，我至少要整十八个菜招待你们。老周，听听人家小刘多会说话，让人听着舒服，哪象你，净说些风凉话。”

    “我说的是真话，为的是把你这做白日梦的人从梦中唤醒。”

    刘昆打圆场说道：“大过年的斗什么嘴呢？咱老百姓，今儿个要高兴。来来来，吃菜吃菜。”他拿筷子夹起一块水煮鱼。

    老周和老许虽然除夕之夜打嘴仗，可是第二天就尽释前嫌。两人结伴去附近的一个按摩店***。他们叫刘昆一块去，刘昆没去。

    那家按摩店因为拆迁生意惨淡。老周以前经常光顾这里，知道这里的行情是四十块钱一次。不过这回，他和老许联手将价钱压到了三十。

    过年对于刘昆他们这种外地人来说是索然无味的。大街上冷冷清清，人少车也少，很多店铺都关门了。他经常去的超市里除了超市员工之外，没有几个顾客，显得空空荡荡的。超市里放着音乐，是一首非常喜庆的歌曲。欢快的旋律在空荡荡的超市里回荡。在大年初一播放这样的歌曲应该说非常应景，可是刘昆此时却觉得这种喜庆的歌曲比那种忧伤、凄凉的歌曲更让他伤感，他怕听到这种喜庆的歌曲。

    漂在城市，刘昆觉得一年之中最难过的时侯就是春节。若在平常，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种繁华和热闹的景象钝化了他的孤独感。可是一到春节，往日繁华、热闹的大街一下子变得空旷和冷清。这时侯，那种孤独和辛酸的感受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深入他的肺腑、骨髓和每一根神经。伴随着孤独和辛酸，他会觉得生活百无聊赖，生命了无乐趣，毫无意义。

    他已经在城市里过了好多次春节了。他不喜欢过春节。对于春节，他早已失去了儿时的期待心情。

    从超市里出来以后，刘昆转悠到了零工市场。虽然出狱以后，他一直都是在零工市场混饭吃，可是内心里却非常讨厌这个地方。这地方所能找到的活大都是苦力活，低档活。这样的活，那些本地人是宁肯失业也不会去干的。可是就是干这种苦力活，还得受那帮地痞流氓的欺凌、盘剥。他一度想离开这里，可是离开之后又能去哪里呢？

    这是一个让他又讨厌又离不开的地方。不光是他离不开，很多外地人都离不开。

    今天是大年初一，这里仍然有人在等活。这些人显然手头都比较紧，否则不会在大年初一到这里等活。他们和刘昆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