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张翠花去市内的劳务市场找了一个保姆活。刘昆很是怅然。

    他很想和张翠花天天厮守在一起。他觉得这样的要求并不算高。他不想大富大贵，也不想名车豪宅，只是想跟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的人长相厮守。这并非什么宏志大愿，只是一个非常卑微的愿望，可是想要实现却并非易事。

    他苦苦地思索着如何才能实现与张翠花长相厮守的愿望。干零活肯定不行，干零活仅仅是能维持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至于干长活，他总怕拿不到工资。就算能拿到工资，他这种外地人所能找到的活也无法让他跟自己喜欢的女人长相厮守。他现在真的很羡慕那些本地人。他们在天津有房子，有家，可以天天跟自己的女人在一起。当然，他不是现在才羡慕那些本地人的。

    这是一个难题，刘昆为此一筹莫展。

    这天，他在零工市场等到中午也没抢上活。下午，他离开了那里，去刘家房子附近的一家大超市闲逛。

    刘昆现在非常怀念住在刘家房子张老板的旅馆里的日子。刘家房子真是一个好地方，虽然是城中村，但毕竟是在市里面，附近有两家大型超市。刘昆经常去那里闲逛。而他现在住的地方，离市区还有好几里路，去零工市场也挺远。

    刘家房子现在已经全部成了废墟。

    在超市里，刘昆没想到会遇到要饭的安徽人小王。他和新婚的媳妇一起，正在选购商品。他媳妇腿有毛病，走路一跛一跛的，可是长相还算清秀。

    小王非常热情地邀请刘昆去他住的地方坐坐。刘昆推辞不过，随他们去了。

    小王夫妻二人住的地方在附近的一个小区，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这房子是小王跟表哥合租的，每月一千五百块钱。这价钱让刘昆惊呼不已。小王说这还算是便宜的，因为是在顶层。

    小王的父亲老王，还有他表哥都在屋里。

    小王的表哥是一个以卖唱为生的流浪歌手。他毫不讳言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一个要饭的。”他笑着对刘昆说道。

    老王父子两人，还有小王的表哥——他们三人每天去市内的繁华地段乞讨，白天只有小王媳妇在这租住的屋里。今天因为是老王的六十大寿，他们中午就回来了。小王两口子刚才去超市买东西就是为老王过六十大寿作准备的。

    在那里坐了一会，刘昆要走，但是老王父子，小王媳妇，还有小王表哥——他们都热情地让他留下来参加老王的寿宴。小王知道刘昆在炒菜方面有绝活，他请刘昆帮忙炒几样拿手好菜。

    看到众人那么真诚，刘昆不好再推辞。

    这场寿宴，总共弄了八个菜。除了二个凉菜是买的现成的，那六个热菜都是刘昆做的，其中包括他最引以为自豪的四个菜——鱼香rou丝、水煮鱼、宫爆鸡丁，还有佛跳墙。

    众人对刘昆的烹饪技艺大加赞赏。

    “你干过厨师吧？”小王的表哥问刘昆。

    刘昆摇了摇头。

    “我这人不喜欢奉承人，可是我还是要说，你炒菜的水平确实不错。”

    “是一个干过厨师的人教我的。”刘昆说道。

    “那你也可以干厨师呀。”

    刘昆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那个人因为在一个饭店当厨师，老板不给工钱，结果把老板两口子给杀了。”

    他跟众人谈起了刘世喜的事，当然也顺带着谈了自己进看守所的事。

    “唉，打工就是不容易呀。”听完刘昆的讲述，小王的表哥叹息着说，“你看我表弟，”——他指了指小王，“——在广东打工让机器打掉一只手，还有我姨夫——”他又指了指老王——“在工地上干活，俩眼都弄瞎了。你看这工打的，钱没挣到，还落下个终身残疾。我早就看透了，打工还不如要饭。我以前在广东的时侯，——”

    “你也在广东呆过？”刘昆打断他的话问道。

    “是呀。怎么，你也在那里呆过吗？”

    “我在那里呆了三年。”

    “那你也知道，那边的工厂是什么样子。每天干十二个小时，有时侯更多，没有星期天，天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干活。在那种地方，人只是作为生产工具活着。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找一个每天八小时，一个星期可以休息一天的工作。可是广东那边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于是后来我离开了广东。离开广东以后，我又去了好多地方，可是中国虽大，却找不到一个每天八小时，每个星期可以休息一天的工作。其实我觉得这样的要求并不高，可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根本实现不了。很多老板雇人的时侯要求你能吃苦耐劳。他们说的吃苦耐劳就是你每天得干十多个小时，也没有星期天。后来我彻底失望了。我不想再打工了。我不想象驴一样地活着。那时侯我看那些在街头卖唱的人过的挺自在，而钱也不少挣，于是我也开始干上这一行。到现在为止，我干这一行已经有十多年了。如果我干的这一行也算是工作的话，那我现在是非常喜欢我的工作。我现在每天只干八小时，每个星期都要休息一天，实现了我原来的梦想。我姨夫和我表弟，——”他指了指老王和小王——“他们干这一行也是我给他们指的路。”

    “是呀。”小王接口说道，“我一只手废了，我爹俩眼又瞎了，不干这个能有什么办法呢。”

    “哎，老弟，”小王的表哥对刘昆说道，“你干零活也挣不了多少钱，我看你不如也跟着我干这个算了，绝对比你干零活强。不瞒你说，我干这个十多年，也受了好几个徒弟。他们原来也都是打工的。”

    刘昆心动了。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虽然不体面，但是能挣到钱，并且比打工挣的钱多。他觉得靠干这种行当，他能够实现靠打工所难以实现的愿望——和张翠花长相厮守。

    “你打零工还得抢。”小王的表哥继续说道，“干这个你根本不用抢，也没有人从你身上割rou。”

    “可是我不会唱歌。”刘昆说道。

    “我可以教你呀。这没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