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驿丞和四大剑派（二）
走在第三位的是个三十余岁的劲汉。 他的全身裹在一袭白色的筒状衣服里，神情呆板，两眼无神，他的剑就握在手中，永远握在手中。 走来时，他的眼珠绝不动一下，像块木头。 他就是南海剑派的木人飞剑默无声。 相传他的剑真的是靠劈木头练出来的。 他的人像木头，头脑像木头，只有剑不像木头。他出道十一年，只输过一次。 但那一次并没有人认为他的剑法差。 因为他的对手是何孤愁。 现在，这个像木头样的人眼中流露着悲痛。悲痛，使他更紧地握住自己的剑。 有了剑，就有了勇气，就可以一战，可以一搏。 江湖人的悲痛只有靠战斗来抹平。 白城剑派的郭玉堂年龄最小，大约只有十八岁。 但说他是江湖中的名人却毫不过份。 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高低，他出道两年，就已杀了三十六个人。三十六个穷凶极恶，且又武功高强的人。 他用的剑是白城剑派的镇派宝剑。 他现在就跟在默无声的后面。 再后面是个挺拔而削瘦的中年人。 他的目光锐利而深沉，他跟在郭玉堂后面，眼底却好似没有任何人。 他的灰衣宽大，西风吹过，衣衫飘舞，像两只鹰翅。 白度不仅认识他，而且神交已久。 他就是关外大风堂的内堂总管大漠鹰神叶飞鹰。叶飞鹰的性情像一只真正的鹰，高飞于蓝天之上。 他今年三十二岁，却已坐上了关外第一大帮大风堂的内堂总管，这是个让人羡慕的位置。 这个位置也决不是一下子就能坐上的。 大风堂在关外最大的对手是游魂帮。 两派势力相当，十二年间已经历大小数百战，各有胜负。六年前，游魂帮请来了驰名大漠的狂沙三十六杀手。 那一战，游魂帮已攻至大风堂总舵。 狂沙三十六杀手已死了二十五人，游魂帮座下高手也已死伤殆尽，而大风堂，已无可战之士。 这时，游侠关外的叶飞鹰突然出现。 他听说过游魂帮的恶名，也知道狂沙三十六杀手的凶残，所以，他站在了大风堂的一边。 那时，围攻他的狂沙杀手与游魂帮高手足有三十人。 他像真正的鹰在敌人中间飞翔。 那一战，他中创四十六处，浴血满身，更重的是一条左臂被人硬生生斩断。 但敌人付出的代价要高得多。 此后，狂沙三十六杀手与游魂帮自江湖除名。 叶飞鹰留在了大风堂。邪恶是无所不在的，它需要有足够的正义力量来压制它。 叶飞鹰重振大风堂，就是为了积蓄正义的力量。 白度流浪到关外，结识了他，两人成了朋友。 现在，叶飞鹰居然也出现在这小镇上。 叶飞鹰的后面，是个蒙面的黑衣女人。 虽然蒙上面，但也能令人感到她的艳丽。 她的身材已不能用苗条来形容，那简直是上天集聚所有人的精华而作。 她静立的姿态，似是无意，却又让人不敢逼视。 脸上露出的双眸，如星，如泉，如所有世人能想到的美妙事物，目光清冷，冷得让人心生惧意，又楚楚相怜。 那黑巾下，该是怎样一张绝色的脸庞。 她没带兵刃，且走在最后，但场中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停在了她的身上。 女人本来就是有磁力的，何况这样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 她的目光秋水般掠过众人，然后，回过头去看小街尽头那株老梧桐。 似乎那株老梧桐比所有人都来得有趣。 骄傲的女人。 这样六个人一齐出现，已经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场中所有人都镇定自如。 叶飞鹰已经看见了白度。 他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盯在了那辆马车上。 岂止是他，其他五人也一齐盯着那辆马车。 马车虽然精致华贵，却是普通的马车。马车里现在只有猎豹和雨枫，难道他们是为猎豹而来？ 猎豹在江湖中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 白度的双眉已皱起。 现在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搅猎豹，除非自己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为了雨枫，他不惜战斗。哪怕失去自己的生命。 傅红云站在他的边上，她已看出了六人的目光，她担忧地看看马车，再看看白度，却无计可施。 最先说话的是何送终。 “这是谁的马车？”他道。 白度的心开始下沉，他不明白麻烦为什么总会找上自己。 这时，傅红云已抢着道：“是我的车”。 六人盯着傅红云，全都露出狐疑的目光。 何送终道：“你的年龄还小”。 傅红云涨红了脸。 白度忽然接过来道：“乌龟的年龄最大”。 麻烦既然不可避免，退缩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求主动，这样，在气势上才能战胜自己。 何送终没有动怒：“你也还年轻”。 白度道：“年轻总比衰老要好”。 何送终的脸色如霜：“但我知道年轻人的生命可能比老年人还要短些”。 白度摇头：“为什么”？ 何送终道：“年龄大些，目光一定比较犀利，他们也一定懂得该怎样做才能活得长久些。而年轻人就不同，他们血气方刚，不自量力，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什么事都能做得成。所以，他们总会吃亏，也总是无意中把自己的命送掉”。 白度点头：“有道理”。 他顿一下，又道：“我只有一个疑问”？ 何送终问：“什么”？ 白度道：“我只奇怪你年轻时为什么没把命送掉”。 何送终的眼中有了怒意，但转瞬即逝：“因为我识时务，因为我懂得在什么人面前最好老老实实别动”。 白度道：“这就是你活着的原因”！ 何送终戏谑地点头：“是。这样活着虽然无趣，但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那中年驿丞忽然抚掌赞同：“对极了”。 他缓步上前，走到白度身前：“活着总比死了要好。所以，你要想活，最好乖乖不动”。 何送终转眼看向那驿丞，冷冷道：“你是谁”？ 驿丞似乎早已知道这六人会来，也早已算到这六人会找白度等人的麻烦，但何送终竟然不认识他。 他是谁？他真的只是一名小小的驿丞？ 中年驿丞很轻松地微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不会妨碍你们的事”。 何送终沉吟一下，道：“你会不会”？ 中年驿丞道：“不会。不仅我不会，我的手下人也不会。”他一指那孩子和六个女人。 何送终点头：“天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中年驿丞道：“我不休息，因为我是这里的驿丞”。 何送终皱眉：“我不知道驿丞原来是不休息的”。 中年驿丞道：“驿丞也是人，也要休息。但今晚却不行，今晚镇上，已足足死了三十二个人”。 何送终的眉皱紧：“三十二个什么样的人”？ 中年驿丞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只知道他们的本领都大得很”。 何送终问：“人在哪”？ 中年驿丞遥指宏翔酒馆：“他们在酒馆，只是，再不能喝酒了”。 何送终紧盯着他道：“谁杀了他们”。 中年驿丞摇头：“我不知道，但今天到镇上的人，除了死人，全在这里了”。 何送终扫视了场中的白度、傅红云、慕容怜春、滕讯、天残叟和两个抬棺的老人。 他忽然道：“不管你们杀死了多少人，我都不管，因为这和我们并没有多大关系。我们要的只是这辆马车，你们最好不要阻挡，否则，今天镇上的死人就不止三十二个了”。 四大剑派的力量不容人忽视。 何况，四大剑派座下高手已联成一体。 但还是有人不买他的账，有人道：“今天镇上的死人或许不止三十二个，但不知道还有谁会死去”。 何送终的脸色变了。 他看见了白度已上前一步，看见了他腰间的剑。 白度道：“谁也不要打马车的主意，因为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