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覆魔记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三章 浪子和蜻蜓(五)

第二十三章 浪子和蜻蜓(五)

    王伯有些不安,不仅因为今天来了两位慕容怜春的朋友,“醉枫居”的生意今天也有些萧条。

    日已近午,这本是做生意的黄金时间,但店堂里只有两个人。

    他本不在乎每天是否能赚到多少银子,今天他只是不安。

    他当初本是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慕容怜春对他有恩,他发誓要用自己的一生追随慕容怜春。

    慕容怜春让他照顾雁儿,他在这寒山上一呆就是四年。

    四年里,很平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但今天,他却感到了不安,这是他四年中从没有过的感觉。

    坐在柜台里,出了一会儿神,他自顾自地笑笑。

    四年都没出事,今天会出什么事?

    就算真的有事发生,难道自己还怕了不成?

    店堂里的两位客人在喝酒,喝得很慢,他们面前的菜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们还很年轻,但他们的目光却已不再年轻。

    那只有经历过长长一段寂寞痛苦的日子,才会有这种目光。

    左边的那人手中有剑。

    右边的那人却在抚弄一管银笛。

    他们从早上起坐在这里,换了几批客人,他们也还没走。酒还是那最初的两壶,他们喝酒,只是为了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王伯四年没有行走江湖,他想不起他们是谁。

    他知道他们应该在等什么人。

    但等人时他们的眼中怎么会流露出仇恨和愤怒,难道他们等的是仇人?

    王伯终于见到他们等的人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摇着白纸扇走了进来。

    已是暮秋,天已凉。这种季节已很少有人拿扇。

    这中年人的白纸扇不仅又白又大,而且扇得很神气。

    他的身上穿白色长衫,长衫上大红的牡丹开得正艳。他一进店堂,带来一阵香气。

    王伯知道这种香气是京城瑞华轩最好的脂粉特有的味。

    他皱了皱眉。

    进来的人应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仍想不出江湖中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号人,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他不老,他今年只有五十四岁。

    他的眼睛还像年轻时那么锐利。

    他的反应还如鹰一样敏捷。

    他相信无论什么人只要想伤害雁儿,他的“魂归故里”就能在一招间让敌人倒下。

    他仍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醉枫居”的老板。

    他卑微谨慎地笑着上去招呼客人。

    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身前,他慌张地抬起头。

    握剑的年轻人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酒使他的怒火在眼中剧烈地燃烧。

    “到你该去的地方。”他道。

    王伯的脸都吓得白了,“这,这是我的店”。

    握剑的年轻人道:“如果你还想有这个店的话,马上给我走开”。

    王伯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剑,终于转到了柜台后面,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场中的三个人。

    两个年轻人已站了起来,怒目而视那中年人。

    握剑青年道:“你竟然真的来了”。

    中年人毫不在乎地挥动纸扇,他全然没将面前人的愤怒和杀气放在眼里。

    他道:“你们这两个月四处查访我的行踪,我不出面,岂不倒是我‘牡丹花痴’杜柔怕了你们钟家兄弟”。

    握剑年轻人恨声道:“我们等这一天已等了十八年”。

    杜柔不屑地笑:“只怕你们得等一辈子”。

    握剑年轻人的剑又抬起:“我不相信”。

    杜柔纸扇一挥:“且慢,你们谁是老大”。

    握剑青年冷冷地道:“我是老大钟海。”他又指着握银笛的年轻人,“他是我弟弟钟湖”。

    杜柔哈哈大笑,笑得非常放肆:“就凭你们这两个也想为你们的**妈报仇”!

    钟海怒喝:“混账!”他的剑分心便刺。

    杜柔轻轻一闪,让到了一边。

    “想不到扬州的花魁倒有你们这样两个儿子,只不知道你们的爹到底是谁”。

    钟湖银笛一摆,痛苦地道:“你还胡说”。

    杜柔笑道:“你们知道我不是胡说,你们的妈当年在扬州城可大大地威风,多少土豪一掷千金,只为了能和她良宵一夜”。

    钟海钟湖痛苦得咬紧牙关。

    兄弟俩更不答话,一个扬剑,一个摆笛,身子如浮云般,轻飘飘前进,掌中的剑笛快如掠影,一刺杜柔咽喉,一摆杜柔小腹,杜柔的笑容还没有消去,剑笛已到身前。

    但他的眼中,依然不屑。

    刺向他咽喉的剑忽然刺不进去了,一把纸扇已横在剑前发出“当”的一声。

    白纸扇的扇骨竟然是上好的精钢。

    摆向杜柔小腹的银笛也忽然不能动了,它的另一端,已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杜柔的手。

    杜柔讥讽地道:“我说过你们杀我,得等一辈子”。

    他的手挥了挥,钟海钟湖兄弟如断线的风筝,轻飘飘跌落在柜台前面。

    王伯骇得将身子都缩到了柜台后面。

    杜柔道:“你们本可以快快乐乐地等一辈子,但现在,你们想等也不行了,我已决定杀了你们,留下你们终究是个后患”。

    钟海钟湖兄弟艰难地站了起来。

    兄弟俩的眼中,有那样多的痛苦、愤怒和自责,但继而,他们的眼中又有坚定。

    钟海道:“我们的母亲确实是个妓女”。

    钟湖道:“但她完全是为生活所迫”。

    钟海道:“妓女也是人”。

    钟湖道:“但杜柔不仅蹂躏它,而且杀了她”。

    杜柔叹息:“我怎么舍得杀她,这得怨她自己,她死在床上”。

    钟海钟湖兄弟并不理他,钟海继续道:“他杀了我们的母亲,竟然还不罢手”。

    钟湖道:“我们的jiejie十六岁”。

    钟海道:“他不该**了我们jiejie”。

    钟湖道:“而且还杀了她”。

    钟海的眼中,已喷出火样的仇恨来:“但我们却活着”。

    钟湖的银笛再度握紧:“活着,我们就要报仇”。

    杜柔再叹息:“其实我也不是想要你们的jiejie死,只是她连你母亲一半都不如,扫兴得很”……

    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钟海的身子已跃了起来,长剑挽出三道圆弧,圆弧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中心有一剑,如云层闪电,刺将出来。

    而同时,钟湖的银笛幻作了银色的旋风,扫向他的胸前大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