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忧伤的魔王（四）
唐红灯也发出了“旋风”。 天地魔神的地灵棒敏捷地击落唐红灯双手打来的暗器，天灵棒迅速击向唐红灯。 唐红灯身形后撤。 天地魔神刚要前进，发现了“旋风”。 “旋风”比真旋风还要可怕，它旋转的利刃，可以将人的胸膛绞得稀烂。 唐奇唐少曾用它对付过白度。 白度破了它，是因为他善于利用客观条件。 此时林中，沉闷无风，唐红灯的功力，不知比唐奇唐少高出多少倍，他发出的两股“旋风”，连当年唐门之外的江湖第一暗器好手“一夜秋雨”肖彤都不能抵挡。 肖彤的功力未必胜过天地魔神。 但他对暗器的造诣比天地魔神不知要高出多少。 连肖彤都接不下的“旋风”，天地魔神能接下吗？ ※※※ 年轻公子冲入了“雾”中，“雾”散了。 四名天罡魔神神情一震，正欲出手，唐奇唐少和唐门三将已经倒下了。 本来击向天罡魔神的“杀”全部击中了他们。 年轻公子身子毫不停留，他又已冲入了旋风中。 两只四角形铁器握在他手中，旋风已止。他将这铁器双手一揉，铁器成了一只铁球。 铁球向着唐红灯直飞过去。 唐红灯熟知天下暗器，且自己又是暗器高手，但他却躲不过直飞过来毫无变化的铁球。 铁球击在他小腹上，他痛得弯下腰，倒在地上。 场中只有傅华笙和唐二先生还在苦斗龙听雨和天魔。 他们已经发觉了场中的变化，自己这边的人几乎全部丧失了战斗力，那年轻公子功力之高，为他们生平仅见。 他们想立即结束战斗，又力不从心。 这时，那十名“树人”又全部死了。 他们被年轻公子点住xue道，凝立不动，和他们作战的最后一名岛主已缓过劲来。 同伴的尸体倒在他的脚下，这是和他交往多少年的人啊。 仇恨让他的情绪疯狂，他挑起了脚下一柄刀，身形展开，切瓜一样切开了十名“树人”的脑袋。 可怜“树人”十几年的磨炼，第一次出现，就命丧黄泉。 边上的慕容愁阻挡不及，暴喝声中，“愁云水袖”卷住了那名岛主的腰，只一拳，打死了他。 慕容愁悲痛地看着“树人”的尸体，脸上有了泪。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扶起了慕容秋水。 年轻公子眼见十名“树人”与最后一名岛主毙命，悠悠叹了口气，他轻轻地说：“都住手吧”。 他的话有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龙听雨与天魔首先后撤。傅华笙与唐二先生眼见自己的人伤亡惨重，也早就想回身察看。 两队人立时分开。 群魔乱舞剩下的人走到年轻公子的身边，弯腰行礼，齐声道：“魔王”。 魔王，这年轻公子就是魔中之王宇文霸天。 宇文霸天柔柔弱弱的样子，温文尔雅，他的眼中，更有那么多的寂寞和一点点的忧伤。 这样的人会是魔中之魔，魔中之王？ 他的年龄不过二十一二岁，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功力？ 傅华笙与唐二先生心头存着疑问，察看受伤的人。 他们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四十多人，现在却只剩下不到十人，且又大多负伤。 这一战，他们败了。 傅华笙与唐二先生并肩立在了宇文霸天的身前。 他们一样的安详，一样的坚定，和柔弱的宇文霸天，竟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 傅华笙道：“你的功力很高，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唐二先生接过来道：“我们不会因为你的武功高而放弃，就像我们不会让群魔乱舞称霸江湖一样”。 他的目光，安详中有了些沉凝。 因为他知道，宇文霸天是他碰上的最厉害的对手。 宇文霸天的眼睛，在夜色中发出明亮的光，这光似乎能驱散黑暗，让人仰视。 “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因为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神态，寂寞而忧伤。 “我以为他们会来的，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一种力量能够击败我，但这不是你们所具有的”。 傅华笙与唐二先生怔了怔。 傅华笙道：“我们坚信自己，因为邪恶永远不能战胜正义”。 宇文霸天淡淡地道：“你相信有正义”？ “是。”傅华笙坚定地点头，“正义在这世界的每一处”。 宇文霸天的神情多了些落寞：“我看不见，我只看到这世上有那么多善良的人死去，那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在正义的背后进行。你们应该想到，这次江湖风波，凭我们的力量不可能这么快灭掉这么多门派，现在的结果，完全是因为这世上的人做了自己心魔的奴仆”。 傅华笙不说话，宇文霸天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成了心魔的奴仆。 他低低地道：“你错了”。 宇文霸天叹息：“我知道我错了，可有些人明知自己错了，仍然没有办法挽回”。 傅华笙忽然觉得面前的魔王其实是个很有情感的人。 傅华笙道：“你没有发现正义，因为你没有用心去看，你说没有办法挽回，是因为你的心不想挽回”。 宇文霸天蓦地抬起头。 他从傅华笙的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这是不久前他从另几个人眼中看到的。 在这目光前，他仍然安详，仍然寂寞。 他的心中，已有了激动，看着这目光，他发觉自己的寂寞少了些。 他转过身，不再看傅华笙和唐二先生。 “你们走吧。”他说。 傅华笙道：“我们不走”。 宇文霸天明亮的眸子暗了许多，他的人，也融入到了这枫林的黑暗中去。 枫林是否仍然火红，明天它是否依然美丽？ 它沾上的鲜血，是否能够消去？ 死去的人呢，他们的生命又该如何延续？ 宇文霸天挥了挥手，独自寂寞地向黑暗中走去，一干群魔乱舞高手跟在他身后。 傅华笙和唐二先生不相信宇文霸天真的就这样走了。 他的功力，原可将自己击毙，那样，群魔乱舞日后在江湖中，便少了一些厉害的对手。 宇文霸天，确实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 傅华笙只希望，他的心中，能多一些真善的东西。 宇文霸天走了。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的身份。 魔王，魔中之王。他苦笑。 夜色沉闷，这寒山上原本该多一些清爽的，可是因为那一战，流了太多的血，死了太多的人？ 可是因为今晚山上来了魔中之王？ 山巅。宇文霸天似一尊泥塑，凝立不动。 他在看这夜色，用心去看。 他的目光明亮，明亮的目光能够穿透无边的黑暗。 天空无星也无月，山下有点点灯火。 灯火不明，可灯下有温暖。 温暖在宇文霸天心中，那么遥远。 他想到了幻形岛，幻形岛上有美丽的花，美丽的树，有可口的山果与甜甜的山泉，却没有温暖。 正是那个美丽的地方让他变成了魔王。 也让他的心永远在寂寞与忧伤间来回游荡。 那时，他渴望自己成为强者，渴望自己能成为这天底下最优秀的人。他为此而奋斗，他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在山巅，他无法平静。 他想向苍冥中的神质问些什么。 他仍像一尊泥塑，什么也没说，依旧平静、安详。他懂得，属于自己的，自己就要义无反顾地承受。 山林飘过一阵风，微风。 枫林在这微风中低吟。 苏州城门已关。有慕容秋水在，进城自然不是问题。 守城的兵士打开城门，第一次见到慕容家的主人如此模样，不禁关切地问候几声。 慕容秋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丢给他们一张银票。 银票有一千两。 兵士们惶惑地接过银票，不知慕容秋水如何这般慷慨。 待一行人全部进城，慕容愁停住了。 “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们更没有看见慕容公子。”他道。 兵士们明白了。 慕容秋水是尊贵而高傲的，他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今天的形象。看见的人，必须要闭上嘴巴。 一千两银子塞几张嘴，足够了。 傅华笙和慕容秋水走在最前面。 傅华笙道：“你知道宇文霸天说的‘以为他们会来’的他们是谁”？ 慕容秋水黯然道：“我知道”。 傅华笙点头：“他们为什么没有去”？ 慕容秋水道：“我相信他们是遇到了别的什么事”。 傅华笙道：“别的事也很重要，否则，他们不会误了今天的战斗”。 慕容秋水道：“莫非是因为雨枫”？ 傅华笙摇头：“太阳山庄，只有太阳山庄”。 他转头看着慕容秋水：“如果我是太阳山庄的人，这时候是个最好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慕容秋水叹息：“太阳山庄的人当然也不会错过”。 前面就是慕容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