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滕讯的精神(一)
夕阳西落,泛出漫天云霞。 春去秋来,有日落才有日升。日落之后,夕阳在夜的通道中不停地跋涉,直到重新将阳光普照大地。 每一天升起的,都是崭新的朝阳。 每一天坠落的,都是不同的夕阳。 夕阳如血,如血的夕阳下将会发生怎样悲壮的故事? 滕讯指了指茅屋:“就在这里了”。 桃林。萧瑟的桃林。 滕讯、白度、猎豹、浪子四人停在这萧瑟的桃林中。 熟悉的桃林,白度心中,有了些回忆。 在这桃林中,他第一次见到慕容怜春,听到他寂寞而忧伤的琴声。在这里,他和雨枫相偎相依,弄影双双春缱绻,共问桃红何翩跹。 桃林依旧,而人已不再是旧时的人了。 桃林中央的茅屋,那是慕容怜春休息的地方,难道现在,它成了关押雁儿的牢房? 滕讯停住了脚步。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让雁儿受到一点伤害,哪怕失去所有的朋友,失去生命”。 白度理解他,理解一个真正男人的一诺千金。 他淡淡地笑:“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失去的最多是几句话”。 滕讯神情一震:“你肯说出富贵玉璧背后的秘密”? 白度道:“宝藏虽然珍贵,永远没有朋友珍贵”。 滕讯道:“我知道你有了宝藏慕容家才会容纳你”。 白度道:“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我决不放弃”。 滕讯忽然不再看他:“不会有最后关头”。 “当然不会有。”猎豹笑了笑,“我们永不放弃,哪里来的最后关头”?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温暖,更有种力量在滋生。 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面对的困难有几万重,只要你的身边有朋友,你就不会失去信心。 有了信心,就有了勇气。有了勇气,就有了力量。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的呢? 滕讯道:“我们走”。 夕阳如血,如血的夕阳下,四个人毫不犹豫地走向桃林深处的茅屋,他们的脚步坚强而有力,他们的心也一样。 茅屋很小,还有个小小的院子。 慕容怜春当时建这样一座标准的农人小屋,是因为他的心向往平凡而质朴的生活。 院中有张石桌,石桌周围有两张石凳。 石桌上有琴,琴旁有一个香炉。上面已都是尘土。 慕容怜春在这石桌上,弹他寂寞忧伤的琴。琴还在,香炉也在,人已不在了。 滕讯四人走到石桌旁,茅屋的柴门忽地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样子猥琐到了极点,个子矮小,人又精瘦,穿了件大花的红短衫,敞着胸,露出扁平的胸脯。下身穿草绿色灯笼裤,一只裤腿挽起,露出腿肚上绑着的一把匕首。 这模样,典型的街头地痞。 他的脸是鼠脸,小鼻子小眼,八字须,嘴翘得老高。 见到四人来,他的脸上堆满了狡黠的笑。 “我说会来的,浪子滕讯说出的话不是驴拉屎,别人不信,我老鼠信”。 原来他的名字就叫老鼠。 滕讯冷眼看着他:“蜻蜓在哪里”。 老鼠道:“蜻蜓这小子鬼才知道他跑哪去了”。 滕讯摇头:“他在这里”。 老鼠道:“他不在,我在也一样”。 滕讯盯着他:“人在哪里”。 老鼠笑了,笑得两撇八字须微微地颤动:“人我们当然得藏好了,要不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来我可招架不住”。 滕讯道:“见到人,我才会交货”。 老鼠狐疑地点点头:“这么痛快!货在哪”? 滕讯道:“货在心中”。 老鼠怔了怔,转瞬自嘲地笑笑:“倒也是,装在心中的秘密才是真正的秘密”。 滕讯不耐烦地上前一步:“人在哪,我要先看人”。 老鼠狡黠地道:“说好了只你一个人来,干嘛带这么多人,壮胆吓唬人吗”? 滕讯的手搭上了刀柄。 “如果你再不让我见人,我就一刀割开你的喉咙”。 老鼠不屑地笑:“只割开我的喉咙算什么厉害,连同那丫头的喉咙一起割开才算本事”。 滕讯愤怒,他强行忍住了。 “我答应了你们的条件,按道理你们也该让我见到人”。 老鼠道:“当然要让你见到人”。 滕讯道:“人在哪里”? 老鼠道:“在地下”。 滕讯疑道:“在地下”? 老鼠道:“当然在地下,难道她还会在天上”? 老鼠推开石桌,桌下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圆洞。 “就在下面。”他道。 洞口很小,仅容一人进入,里面黑乎乎的,不知有多深。更重要的是不知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名堂。 老鼠道:“要见人,还不快下去”! 滕讯狠狠瞪他一眼,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接着是白度、猎豹、浪子,谁都没有迟疑。 老鼠阴险地笑笑,也跳了下去。 洞并不很深,只有一丈多一点。上面的洞口小,下面非常宽敞。老鼠点燃了油烛,众人眼前一亮。 下面,还有一条石制的通道。老鼠领着他们向前走去。 半盏茶工夫,老鼠停下说:“就在这里了”。 滕讯急道:“人呢”? 老鼠不知触动了哪处机关,光滑的石壁现出一洞门来,里面是一间不小的石室。 走进石室,他们看见了雁儿。 雁儿没有改变,神情寂寞而忧伤,只是,眼底多出了一点点的悲哀。 她很平静地坐在石室中的床上,倚着墙壁,呆呆出神。 她是否在想和慕容怜春共有的美好回忆? 她的平静是否说明她的心已死? 滕讯有了抑制不住的冲动,雁儿与慕容怜春最真最善的感情,早已让他折服。 他答应了慕容怜春,在心中。 他不能拒绝一个朋友临死前最后的要求。 雁儿无恙,他放下心来,转瞬,他的心又开始沉重,这间石室的中央,垂直竖下了十余根碗口粗的铁条。 就是这些铁条将雁儿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雁儿看见滕讯,笑了笑:“你来了”。 “是。”滕讯道,“我来了,来带你出去”。 老鼠笑道:“浪子滕讯是个很守信用的人”。 “你错了。”滕讯转过身盯着他,“守信用也要看对什么人,对你们这些用卑鄙的手段来达到龌蹉的目的的人,没有什么信用可讲”。 老鼠怔了怔:“你已改变主意”。 滕讯道:“没有”。 老鼠松一口气:“那么你会告诉我宝藏的秘密”? 滕讯摇头:“我不知道”。 老鼠急道:“谁知道”? “我知道。”白度应声道。 老鼠上下打量他:“你就是白度”。 白度点头:“是”。 老鼠道:“那么你告诉我也一样”。 白度道:“告诉你什么”? 老鼠奇道:“宝藏的秘密”! 白度也奇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老鼠看看白度,再看看滕讯:“你先告诉他也可以”。 滕讯道:“告诉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老鼠完全呆住了,他已明白白度不会将宝藏的秘密告诉他,他禁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原来你们也不是那么守信用”。 白度笑了笑:“至少我们不卑鄙”。 老鼠也笑了笑:“你们可知道,不守信用的人是救不出里面的丫头来的”。 滕讯道:“是吗”? 老鼠点头:“当然”。 滕讯道:“你以为几根铁栏能挡住我们”? 老鼠道:“当然能。这铁柱上下穿透石头有五尺深,你们是不可能将它弄开的”。 滕讯摇头:“我们弄不开,可以慢慢弄,你呢,倒没必要慢慢地死”。 老鼠道:“你们想杀我”? 滕讯道:“我想不出有不杀你的理由”。 老鼠很奇怪:“你们敢”? 滕讯摇头:“我们为什么不敢,我们可以慢慢将铁栏弄开,这段时间,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老鼠叹息:“你说的很对”。 滕讯道:“你是否已准备去死?滕讯手下从不留情”。 老鼠道:“我不想死”。 滕讯道:“莫非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老鼠忽然笑了,眸子里充满了猥亵:“当然有,我还想看一出戏,非常精彩的戏”。 滕讯的脸色变了,因为这时石室中又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块头比狗熊还要大的人。 要命的是他出现在铁栏的另一面。原来铁栏里面也有门,那狗熊样的人是从里面的门出来的。 老鼠笑道:“戏已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