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章 二人同行不同命
一艘飞舟从清风山离开,朝着矿区而去。 飞舟之上,第一次上舟的筑基弟子们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左水东经历过两次,此时他就在阁楼一层,静静打坐,默默用功。 时光倏忽而过,修练告一段落,楼外喧嚣之声未停。 左水东看了看那些依旧兴奋的弟子们,他笑了笑。 随即,他拿出《九宫八卦参同契》又细细地读了起来。 左水东喜欢看书,自六岁进入沧波门之后,门派有专人教导识字、读书。 在汇云峰有一处书楼,专供弟子们学习之用。 此书楼非千章殿,里面没有一本与修真有关的书籍。 都是一些人文历史、山川地理、诗词歌赋等等之类的“闲书”。 书楼陪伴了左水东的整个童年时光。即使现下已是筑基境了,也还是左水东闲暇之余常去的地方。 《九宫八卦参同契》,参者,森罗万象;同者,万象之本体;契者,契调融合。 书不算厚,但每一句都要反复推敲,才能尽解其中的含意。 故此,左水东看得很慢。不过,他也不急。 就这样,修练、读书,读书、修练,如此反复。看似枯燥,左水东却过得充实,乐在其中。 几日之后,一天深夜,喧嚣已过,一切归于平静,众弟子们开始安静地在楼中打坐修练。 左水东走出阁楼,漫步在主甲板之上。 他仰望星空,静静地思索着书中的一些话。 便在此时,左水东感到身后有微微的动静,他猛然转身,只见前方有一条黑影闪动。 “是谁?” 黑暗之处传来了一道声音,“是我。” 左水东定睛一看,从黑暗之中,走出一个中年道士来。 他拱手道:“原来是吕前辈。刚刚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吕途低声笑道:“吕某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友如此机警。” 左水东笑道:“小子愚钝,扫了前辈的雅兴。恕罪,恕罪。” 吕途走近几步,摆摆手道:“是我唐突了,小友莫怪。” 看了看天色,左水东平静道:“没想到前辈也同去矿区。” 吕途呵呵一笑,“散修眼浅,此去矿区见识见识。我也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小友,真让我意外啊。” 左水东觉得他话中有话,遂问道:“前辈,去矿区值守,是每一名沧波弟子的本份,何来‘意外’之说?” 吕途嘴角一翘,“小友在春生法会之上一战成名,为宗门立下不世之功。 今日我们还能去矿区值守,全赖小友当时死战。 吕某以为,像小友如此资质的天才弟子,宗门会大力栽培、精心培养。 如今在前往矿区的飞舟之上看见小友,怎么能不让我意外呢。” “唉!”说完,吕途重重地叹息一声。 看着吕途,左水东摇了摇头。 他正色道:“前辈言重了。弟子六岁进得山门,门中师长多有教诲,弟子早已将沧波门视为自己的家。 身为沧波弟子,门中有难,就应该有此担当。我相信当时换成任何一个师兄弟在场,都会死战到底,绝不退缩。 弟子一身术法出自沧波,弟子感恩沧波,报效沧波。” “好、好、好。”吕途连着说了三个好。 他感慨道:“知恩不忘本,身无骄傲心。如此心性,假以时日,你道途无量啊! 我能有幸见证一位少年天才的成长,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在说话声中,吕途的身形立时消失不见。 星空寥廓,寂静的主甲板之上,高大少年不疑有他,继续漫步…… 天有九星,地有九宫,左水东突发奇想,开始头顶星辰,脚踩九宫,走起了顺宫步…… 他一边走,心中一边默念道:“一白坎正北,二黑坤西南,三碧震正东……” ………… 又飞行了数日,飞舟在一山坳处缓缓降落。矿区就坐落于此。 此地夹在两山之间,平坦宽阔,有六七里方圆。周围已被沧波门用木桩、竹篱等物围了起来,只留了一处南门供人出入。 就在这平旷之地上,还有一座矮土坡,灵矿就在这里被发现的。 土坡之下,埋着巨量的灵矿石,四周已挖出数个矿洞,十几个符箓巨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符箓巨人身形高大,表情呆板,没有灵智。 为了不破坏灵石的品质,筑基弟子要通过神识对它们进行微控。 不然,以这些大家伙的工作方式,是不可能挖出完好无损的灵石的。 灵石挖出之后,放入小车之中,再送库房,清点、造册、入库…… 群风带着大家一一浏览,仔细讲解。 弟子轮换并不是来了就走,而是需要交接一番。 一般两天,待一切交接完毕之后,就将轮换下来的弟子带回山门。 留下来的弟子,则等待下一次的轮换。 矿区另设有一名负责人,一般在金丹真修不在之时,负责日常工作。 群风知道左水东即将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 说他特意关照左水东也好,提前结下善缘也罢,反正群风大手一挥,左水东就被分派了看管库房的任务。 库房是重中之重,安排了二十来名弟子守卫,每次三茅宫来sao扰矿区,什么都破坏,就是没动过库房。 但你不能说,没人来捣乱,守备就放松了,故此,这里的弟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库房旁边是弟子们的舍区,一排排木屋,整齐排列,井然有序。 可以说,库房是整片矿区内最安全的地方。 两天很快过去,轮换的弟子们已集结完毕,随时准备登舟。 群风和吕途在广场上正说着话,这时,矿区上空,空气震荡,风儿呼呼,只见一艘庞大的飞舟正快速地垂直降落。 飞舟的主甲板之上站着一群人,俱着清一色的蓝色道袍。 为首一个头戴金冠,粗眉大眼的中年道士,正俯瞰矿区,傲视众人。 群风看着舟上众人,皱眉道:“他怎么来了。” “…………” 待飞舟落地,群风遂带着吕途上前迎接。 他拱手笑道:“也不知道是那阵风把师兄给吹来了,师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来人正是太乙真宗的西善道人。 他领着众人下舟,大大咧咧道:“群风老弟,别来无恙啊?” 群风陪笑道:“多谢师兄挂怀。不知师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西善指了指太乙众弟子,“带弟子们出来游历,顺带着到你这里来游览一番。” 说完,西善又指了指群风后面的吕途,问道:“这位是?” 群风回道:“我门中客卿,吕途。” 吕途上前两步,躬身稽首道:“在下吕途,见过西善师兄。 早就听闻过您的尊号,今日一见,吕某荣幸之至。” 西善微微一笑,“你听说过我?” 吕途低眉笑道:“在南域,西善师兄的尊号谁人不识,谁人不晓。” “哈哈哈哈……”西善大笑道:“道友过誉了。” 在西善身旁站着一个身材修长,文质彬彬的青年道士。 西善伸手介绍道:“这是我师弟瑞金。” 群风、吕途赶忙上前见礼,瑞金道人也是一一回礼,点头致意。 一番寒喧之后,群风即带领众人开始参观矿区…… 在太乙弟子之中,有一个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的蓝袍青年,正四下观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有一个弟子凑上来问道:“炼西师兄,那小子在吗?” 炼西摇摇头道:“没看见。”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那小子有可能就不在矿区。” 众人来到库房,炼西一眼就看到了左水东。 他眼泛精光,快步上前,调笑道:“咦?这不是无隅师弟吗? 沧波门是无人可用了吗,居然让如此精英看管库房,真是太不重视人材了。 唉……我为师弟的遭遇感到惋惜。” 此言一出,太乙弟子一片哄笑。 左水东闻言,一点不恼。 他对着炼西拱手道:“见过炼西师兄,能在这里见到师兄真让我惊讶啊。” “哦?”炼西疑惑道:“为何惊讶?” 左水东笑道:“我以为师兄会知耻而后勇,在山门努力修练呢。 没承想,师兄还有闲心来此游历。岂不知,修真一途如逆水行舟,不进自退呀!” “你……”炼西被话噎住,一时气结。 这时,左水东再次拱手道:“师兄随意游览,我还有事,失陪。”
说完,左水东也不管众人,独自离开了库房。 小辈之间的斗嘴,长辈从来是不管的。 众人看完之后,群风要为西善接风,他与吕途又领着西善、瑞金等人向大别野而去。 而太乙的筑基弟子们另有专人接待,安排食宿。 因为太乙众人的到来,回山只得往后推延,沧波门准备轮换回山的弟子们心中暗骂,却也无奈。 一间木屋之内,几个太乙弟子聚在一起,其中一人道:“炼西师兄,这个叫无隅的甚是嚣张,不如我们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其他几名弟子闻言都附和道:“好,好提议。” 炼西摇头、努嘴,若有所思道:“他也不傻,我们这么多人,他也不敢来呀。” 另一弟子道:“那这口气咱们就忍了?” 炼西看了看众人,神秘一笑道:“今日我就去找他比试,一雪前耻,你们就不用跟来了。” 某弟子问道:“师兄,他会应战吗?” 炼西嘴角带笑,自信地说道:“体修多是血气方刚之辈,是一激就范。 我亲自去邀战,他肯定来,你们无需担心。” 言罢,炼西走出木屋,径往库房而去。 走在路上,炼西心中思量道:“谷里师兄已经帮我复盘过了…… 上次输给他,一是因为轻敌;二是被他一直消耗,导致最后的法力不济,这次我定要……” 炼西一边走一边想,不经意间已来到了库房。 他四下看看,却没见到左水东的身影。 于是,他找到一名沧波弟子,询问道:“看见无隅了吗?” 沧波弟子应道:“无隅师弟不在,有可能回舍区了。” 炼西再问,“他住那一间?” 沧波弟子指着一个方向,“……东边第一间。” ………… 木屋都是一人一间,左水东正在自己的屋中看书。 忽然,屋外传来了炼西的声音,“无隅师弟在吗?” 左水东闻言,皱了皱眉头。自己不想多事,没想到此人不依不饶,硬是找上门来了。 收起书,左水东迈步走到屋外,他拱手问道:“师兄找我有事?” 炼西稽首回礼,微笑道:“当日在法会之上,我记得师弟曾说过,‘如果那天师兄缺一个对练的对手,无隅随时恭候’……” 左水东点点头,“不错。” 炼西见他承认,遂哈哈一笑道:“那好,今日师兄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与师弟拆解几招。” 左水东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将晚,不如改天再比。” 炼西不依不饶,“黑夜对于凡俗之人确实影响较大,但你我修真之士视力可见,神识可感,切磋无碍。” 左水东不想和他切磋,并不是怕输,而是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他感觉这场比斗似有不妥。 如何不妥?左水东也说不清、道不明。 正自沉吟间,炼西又道:“只是拆解几招,又不是生死相搏,师弟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左水东见躲不过去,遂开口道:“既然师兄有此雅兴,师弟奉陪就是。”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伸手作请道:“师兄请出招!” 炼金摆摆手,“这里不行,为兄的术法威力较大,一不留神,容易误伤其他弟子。 这里你比较熟悉,你说一个地方吧。” 左水东点点头,表示认可。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出南门,约三、四里,有一处台地,四周宽敞,较为合适。师兄意下如何?” 炼西应道:“好,就在此处。亥时初刻,不见不散。” 说完,炼西补了一句,“哦,对了,一个人来。” 现在的时间是申时末、酉时初的样子,离着亥时初刻还有两个多时辰。 左水东不解地问道:“亥时?不是应该当下、立即去比试吗?” 炼西有些尴尬道:“我……我现下没空……有件要事需处理一下,故而定在亥时。” 说完,炼西也不管左水东的反应,小跑着径往他处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说道:“师弟莫要迟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