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吃过晚饭，文慧把小雨送到家后，自己往回走，路灯很亮，她抬头看看夜空，发现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在夜空中忽隐忽现，宛如那年毕业时候在cao场上看到的飞舞的萤火虫。 已有好久，她不曾缓步慢行了，在这个高速发达的年代，车早已经变成自己不能离开的代步工具了。在凉风习习的夜色中，她明白小雨为什么那么喜欢步行了，这么多年，小雨还是单纯的小雨，因为善良，她才选择原谅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包括那个于琪，如果是自己的话，她想她肯定是不会放下的。 手机微微振动了几下，她掏出手机，微信显示了几条未读消息，她打开界面，首先打开的是小雨在无意识中看到的那个信息，看过后情不自禁笑了，手指在回复栏停留很久，却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好作罢 回了另外几个信息后，文慧把手机放到皮包里，她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孤独，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看到的是自己外表的光鲜，没有人包括最亲近的小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难…… 文慧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是太听mama的话，文慧毕业那年自己二十三岁了，二十三岁在大城市不算什么，可是回到这个小县城，这个年龄就尴尬了，文慧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着急，可能小时候琼瑶小说看多了，她羡慕一见钟情的邂逅，憧憬唯美浪漫的爱情，她幻想着她的白马王子有一天会不经意间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她mama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文慧如果这个年龄再不找男朋友的话，她就成剩女了，于是拼了命地托七大姑八大姨帮忙安排她的相亲，黄晓光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文慧初次见黄晓光是在mama的办公室，九六年的时候人们生活还不富裕，而黄晓光的穿着就挺夺人眼球，一件皮夹克，一顶貂皮帽把他衬托得英俊潇洒，文慧恍惚间仿佛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这样他们开始恋爱旅程。 恋爱期间，黄晓光说不上多体贴，但是文慧本身也不物质，结婚后有一天文慧才发现，他们谈恋爱时候黄晓光唯一出血的地方也就是买了几袋他自己愿意吃的甘草杏，因为他比文慧小两岁，所以玩心要比文慧大很多，总是能带着文慧去一些之前她根本不会涉足的场所，比如旱冰场、台球厅……刚开始文慧觉得新奇，时间长了，文慧觉得有些腻，黄晓光却不然，一天天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文慧在发觉黄晓光贪玩后是打算离开的，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mama，mama却说她不知足，说黄晓光除了贪玩点没别的毛病，你看谁家那谁，喝酒；你看谁家那谁，抽烟；你看谁家那谁，家暴……mama用别人显而易见的缺点来衬托黄晓光的与众不同，言外之意，黄晓光就是人间一极品，后来文慧明白了，贪玩就是最大的毛病，以自己母亲的阅历来讲，她怎么会不知道这点，她只是怕自己嫁不出去而已。 文慧其实是一个比较独立的人，和黄晓光结婚后，就背地里反反复复和他说：你成家了就得担起做老公、做父亲的责任了，爹有妈有不如怀揣自有，爸妈那里有没有咱且不说，就是有也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不能再管他们要钱了。”文慧发现自己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黄晓光结婚了也没脱离他mama的脐带，有事无事就往mama家跑，手紧了就和mama要点，他mama也宠儿子宠得厉害，给儿子钱的次数多了，在气势上也有了，总是插手文慧和儿子的家事。 文慧是在结婚两个月发现自己怀孕的，即使她怀孕了，也没阻止住黄晓光通往自由的脚步，他还是该玩玩，该乐乐，下班之后是先去台球厅打两杆或者去网吧战两局，文慧把饭做好了，摆在桌上等他回来一起吃，有时候肚子里的孩子饿得直踢她，她还摸着肚子劝孩子：“宝贝儿，乖，咱们等等爸爸。” 文慧怀孕八个月时候，每天下班回家，还得蹲下身引火烧炉子，文慧认为日子可以这样延续下去的，因为她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列夫托尔斯泰曾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文慧觉得小雨是幸福的，因为她的生活一马平川，所以在她的身上，还保留着原来的清纯，这是文慧羡慕她的地方，可是文慧却没有那么幸运，她早就被黄晓光和他的家人弄得千疮百孔了。 文慧在婚姻生活里没有自己的决策权，源头是婆婆对黄晓光的娇惯，婆婆看不得自己的儿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儿子毕业后，她把儿子的工作安排到自己做高管的工厂，即使这样，婆婆还是怕儿子离自己太远照顾不周，所以在给儿子换房子时候根本没有征求文慧的意见，在文慧要临产时候，看到自己家楼下要卖楼，就急匆匆把文慧住的平房卖了，然后买了自己家的楼下，美名其曰是为了方便照顾彼此，让文慧和孩子少遭点罪。 文慧后来才明白，婆婆之所以让她和黄晓光结婚时候住那个旧房子，是早就做了把他们拢到身边的打算了。而住平房的那一年才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光，虽然挺着大肚子生炉子，虽然累，但是毕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搬进新的楼房之后，公公婆婆都有文慧家房门的钥匙，文慧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门会被突然打开，婆婆会以看看他们为由屋里屋外巡视一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公会给送过来点什么或者取走点什么…… 文慧觉得憋屈，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反抗，因为mama总是告诉她，女人难得是温柔。但人的忍耐力毕竟是有限的，总有爆发的时候。 因为黄晓光在单位时候虽然业务能力不高，但是因为有自己的mama罩着，在单位里面干的活也都是俏活，单位的同事或多或少都高看一眼，文慧怀孕没多久，改革大潮汹涌而来，黄晓光也未能幸免，一下子没了清闲养活自己的地界，他的情绪低落下来，文慧也理解这场大变故带给黄晓光的心理冲击，所以她极尽一个做妻子的责任，在饮食起居上对他照顾得更加精心了。黄晓光之前就愿意玩，下岗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他常常玩到深夜，有时候文慧半夜醒过来到黄晓光的卧室一看，还是人还在网吧夜未归呢。 文慧为此坐下来和黄晓光讨论好几次，你这么年轻，不能就这样萎靡不振下去啊，你想做什么？几番讨论之后，黄晓光说他想开出租，并且眉飞色舞的大谈特谈出租车的美好前景。文慧想了几天，最后决定，只要黄晓光能找到生活的意义，生存的价值，苦就苦点吧，她咬咬牙，把自己的金银首饰卖了，又和婆婆借了钱，给黄晓光买了一辆出租车。 车刚买回来的那段时间，黄晓光整个人状态都是容光焕发，真有车轮一转，黄金万两的气势了。文慧心里也高兴，想着只要他努力，好好干，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慢慢地黄晓光往家里拿的钱越来越少，他说遛街费油还没活，不如到火车站等活，文慧认为他是对的，尊重他的决定，又过了一段时间黄晓光觉得在火车站等活也辛苦，不如在网吧里玩游戏得劲，他立马把车变成了他去网吧打游戏比自行车更便利的交通工具，大价钱买的出租车不赚钱不说，反倒得伸手管他妈要油钱和游戏费了，而且他要钱的理由是文慧和孩子需要什么什么，时间长了，他妈心里也不舒服，我资助你们买车，你天天干活还入不敷出，钱都花哪儿去了？是不是文慧偷偷摸摸输送给娘家了？而文慧为了黄晓光的面子，也从来没告诉过婆婆他的所作所为。 文慧崩溃的那天是在黄晓光下岗一年后的九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