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幽暗
传说天地未开时，本是一片黑暗的混沌，它不分上下左右，不分日月星辰，更不分时光岁月，直到有一丝光唤醒了本在沉睡中的人。 随着仙子的最后一句话，萧弈堕入一片黑暗之中，那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也没了听觉、味觉、嗅觉以及感觉。他六识俱丧，不知年月，甚至不知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也甚至不知道该等死、还是等待新生？直到有一个身影自黑暗中缓缓出现，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煞气无边的男子，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那男子长发及地，戾气无边、双目血红，口生利齿，更为恐怖的便是他无穷的力量感。他冷冷一笑，极尽嘲讽道：“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来吧，快快与我合体，只要你我合一，那小小的兮若仙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来吧，你不是有梦想吗，你不是想着穿越而来要在这世间轰轰烈烈一番吗？来吧，与我一同去杀戮，让这个世界在你我脚下颤抖”。 煞气自那男子身体中流出，迅速的融入萧弈的身体中，可是却无法入其心中，萧弈摇摇头，道：“不！我只想回家，我只想回到我本来的世界，我只想再见到她”。 那男子煞气更加浓烈了几分，他嘶吼着道：“你省省吧，你都已经在那个世界死去十多年了，你还想见到她？来，快快与我融合，我们一同去征战、去杀戮，去征服整个世界”。 “没兴趣”，萧弈伸手扯出身体中的煞气，道：“报仇我自然会报，你这小小的心魔，还是省省力气罢，我不可能会被你吞噬”。 那煞气无边的男子先是怔了一下，尔后放肆狂笑，道：“可笑，你竟以为我是心魔，我告诉你，你接受了那精血的传承，便接受了我的力量。你别以为失去了内丹便不再是妖族...也罢，本来还打算等你完全妖化之时，取了你的身体，但现在...我便取了你这副还未完全妖化的身躯，你还是回到你的黑暗中沉沦罢，哈哈哈..”。 萧弈无比恐惧，此刻他有一种即将完全失去身体控制的感觉。男子消散，萧弈再次沉沦在永无止尽的黑暗中，而他的思维却回到了当初。十数年前，他因一场空难失去了他所爱的一切，除了一张与心爱的她的合影，他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之中不计年月，正当他濒临崩溃之时，黑暗中有一颗熠熠发光的血珠吸引了他。那血珠晶莹剔透，其内两种光辉互相纠缠，萧弈不知其为何物，刚伸手触摸，那珠子便紧紧的镶嵌在他的手中，载着他离开了黑暗。 萧弈不知道如何离开的黑暗，他只知道当他睁开眼睛之时，他便到了身处的山谷之中，而手上的珠子却完完全全的没入身体，融化在他的血脉中。山谷空无一人，他承受够了永无止尽的黑暗与孤独，他疯狂的寻找人世，经历千山万水的跋涉他找到了人世，可这世上已经没有高楼与大厦、飞机与汽车，他到了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有仙、有人、亦有妖，其中仙控制着人，而妖很不幸，据说数千年前仙打败了邪恶的妖族，自此妖族便沦落为人憎恨的对象，仙除魔卫道的玩具；而更加不幸的是，他融合了那只血珠，他也成了妖，当然这是他花了无数次血的代价而得到的答案。 萧弈还在兀自回忆，直到有一丝光唤醒了他，他看到远处虚无缥缈的身影，呢喃道：“娇娇，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别走...”。 那虚无缥缈的身影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如前世她那般的微笑，萧弈想要追逐，却发现根本无从动弹。那虚无的身影似乎知道了萧弈的状况，如梦如幻一般发出一串呼唤：“萧弈、萧弈...”。 这声音如此轻柔、细腻，缓缓的唤醒了萧弈灵魂中的力量，他开始感觉到温暖，感觉如同置身于一团柔软的流淌的水波，盈盈环绕，让他的灵魂暖暖的融化。他感觉到了手脚，他缓缓的起身，不等他追逐，那虚无的身影又呢喃道：“你恨么？”。 恨！岂止是恨！那时穷尽九幽都无法诠释的仇怨，兮若毁去的是他的家，是他花费了无数岁月才接受的新家，可是它毁了！他想到了那些冰冷的插在他身上的冰箭，以及倒在血泊中哀嚎的伙伴们，犹如从九幽黄泉之中来的寒气，直涌上他的心头。他紧紧的捏着拳头，咬牙道：“我恨！”。 那在光芒中的虚无人影似乎知道他的答案，她更加温柔的笑笑，如一缕寒冬中暖阳，温暖的化去寒冰与风雪，驱散了些许萧弈心中的寒气，“你还有爱么？”，她身后的光似乎更温暖了一些，缓缓的触摸在萧弈的心中。 爱自然还在，他还有小妖、曼凝，他还想再见到她们，她们是他最后的仅剩的家人，他点点头，呢喃道：“我还有爱，但是我依然...”。 “嗯，那就一直爱下去”，那光中虚无的身形黯淡了许多，她似乎很急切，伸出手呓语道：“只要你还有爱，那就还好，你记住，我在你心中光明的地方，只要我还在，他就无法占据你的身躯，记住！你的血可以打开黑暗之门，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切记！我在光明里等你....”。 她愈来愈黯淡，萧弈不想离开她，他爱她，他迅速的伸出手，可惜还没等他触摸到她的手心，她那虚无的身影便迅速的消失。黑暗再次降临，隐约间萧弈听到有人在呼唤他，这呼唤声中气十足，粗犷而不失情感。听到这声音萧弈便感觉到了温暖，这次可是真正的温暖，他身躯一震，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已经置身于一团火焰中。“烫”，这是他第一个想法；“我好像再被人焚烧”，这时他第二个想法。这想法只是刹那间，因为疼痛已经让他屁滚尿流的跳出火中。当他跳出火焰，看到泪流满面的曼凝时，脱口而出便是“曼凝，你他妈又再烧我”。 曼凝看着复活的萧弈，她平静的取来身边的水桶，顺手便淋在萧弈的身上。这活儿她干过很多次，因为萧弈在人世间行走之时，经常被人打得死得不能再死，而每次她悲伤万分的烧他遗体时，他却都是鬼哭狼嚎的跳出来。当萧弈身上的火焰熄灭时，曼凝淡定的看着萧弈，道：“想不的你这次都死得毫无人形了，居然还能复活，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才会死，或者说你是不死不灭？”。 不死不灭不过是个传说罢了，这次若非那个煞气无边的男子还想要他的身体的话，萧弈必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他懂得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想在曼凝身前得瑟一下，正当他想开口时，却见到四周燃烧着的灵兽的遗体。是咯，他复活了，可是他们却都死了，他失去了所有的心情，颓然跌倒在地上，呢喃道：“曼凝，都怪我，我就应该听你的话，不去人间的，若不是我去人间游玩，他们哪里会死去，都怨我...”。 曼凝早已与他心意相通，甚至于连他本是个人都知道，她缓缓的坐到萧弈身边，道：“也不能怨你，你本就是个人，怎么可能一直与妖精为伍，要怨就怨那个修仙的女人，要怨就怨这个世界....对咯，你有没有看到小妖，我一直没有找到她”。 萧弈瞥了眼曼凝，他刚刚差点被烧成粉末，怎么可能以一个死尸状态去看到小妖？他摇摇头道：“没看到，不知她逃掉了没有，不过以她的机灵劲儿应该是逃掉了，先不说这个，你随我来，我有东西给你”。 曼凝不知他所谓的东西是何物，但他说得郑重，是故她便紧紧的跟随着萧弈。而前面带路的萧弈却东找找西找找，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停下脚步。他停了步子并不说话，只是狠狠的割破手腕，令鲜血流淌在地面。曼凝目瞪口呆，但还不及相问，却身子一轻随着萧弈一同堕入一片黑暗中。 这片黑暗便是萧弈初临此世之时所堕入的黑暗，他的她告诉他这片黑暗之中有他急需的东西，此刻他再次降临这永无止境的黑暗时，却并没有从前那么害怕，因为这次不是一个人。他不等曼凝问话，就凭感觉拉住了她的手，道：“随我来”。黑暗之中不辨方向，甚至不辨上下，萧弈就这么悬浮着拉着曼凝一同凭着心中的感觉飘动。 黑暗中的时间并未过去多久，但是对于曼凝来说却比一个世纪还要久，因为根本什么的无从得知，甚至连踏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在黑暗中有人拉着她，她总算是没那么害怕，随着他一同飘到未知的尽头。 两人飘了许久，直到有几处微弱的光芒闪耀的时候，二人皆知到了。萧弈拉着曼凝缓缓的飘到光芒之处，那里有两柄清光醒目的剑以及两团散发着幽幽光芒的液体。 光芒微弱，但是曼凝依然看到那两柄剑上的铭文，一柄剑巨大而霸气，名曰巨厥剑；一柄正气而尊贵，名曰纯钧剑。且不说名字，单单看所处环境以及剑上光芒，便知此乃两柄稀世神剑。曼凝不知道萧弈心中所想，但是她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巨厥，入手她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在剑中，可惜只隐隐感觉到一念，便再无声息。 萧弈见到曼凝取了她的剑，他略微一思索便将那纯钧剑抓在手中。纯钧入手丝丝清凉之意便传入心中，他知道神剑有灵，可惜他无从感知。他将剑悬于腰间，随手捧起那一团液体，道：“把这幽幽发光的水喝下去”。他不等曼凝回答，便缓缓伸手一口气将那不知存了几千年的液体喝了下去。 曼凝借着剑光看着那幽幽的暗红色的水，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相信他，她伸手捧起漂浮的水一口饮尽。尔后咂咂嘴，道：“萧弈，这暗红色的水是什么，我怎么感觉有股腥臭味”。 腥臭味自然是有的，萧弈咂咂嘴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便是传说中上古大神的血，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处，不过饮下之后却再也不用担心被人看破妖身.....不过，曼凝你有没有觉得有些醉意？”。 有没有醉意曼凝不知道，她此刻已经去到了睡梦中，能回答萧弈的也只是“呼呼呼”的声音。萧弈正想再问，一阵深深的疲倦感袭来，他毫无抵抗力的悬在空中，呼呼睡着。 ----------- 萧弈与曼凝沉睡之时，黑暗之中有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他看着沉睡中的萧弈，虚无缥缈的低吟道：“数千年了，终于有人接受了传承，只是不知这一次会是什么结局，也罢，我便出了这黑暗之地，去看看这少年如何走下去”。他微微一笑，缓缓的消散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