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恶棍

    沙易是我所认识比我年龄小的人里，最特殊的一位，他的特殊不是因为他曾经一度呼风唤雨，成为呼啸一方的大哥，也不是因为他身上曾带着令人钦佩的英雄主义气息，亦或是他的聪明才智。我觉得他特殊，是因为他最开始的时候是个令我极度讨厌的恶棍。

    沙易的人生是从2004年的时候改变的，在这之前他是一个没有底线混日子的小地痞，幸好我不知在那一年之前认识他。当年城镇化建设的如火如荼，沙易位于J市市郊的老房子被拆迁了，别人拆迁了房子会变成拆二代，富二代，而沙易的房子被拆迁的结果，则是家破人亡。

    这件事是沙易人生中一大污点，也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要说起沙易，还要从他懂事开始。那时候周围的邻居就人人躲着这个瘟神，大家都讨厌他，因为他是个十足的混蛋。

    1987年阴历8月初一，沙易出生在J市的市郊区，当时那里还是农村，离城市可远着呢。准确的说，J市是个建国以来新兴的城市，这里在三四十年前就是一个小村落，后来因为发现了巨量的煤炭，才让这里慢慢开始聚集起外来的淘金者，逐渐形成了一座非常大的都市。所以说，在J市没有什么所谓的市里人和农村人之分，不用多，往上翻一代，你家不是农村的就是外来逃荒的，要么就是挖矿的，大家全体根正苗红。

    沙易的父亲从小就抛妻弃子人间蒸发，真的是人家蒸发，没有死讯，找不到人。沙易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他是被mama和奶奶这两个女人含辛茹苦的抚养成人。

    在沙易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犯坏，婴儿都容易长痱子，那时候给婴儿洗完澡都要擦上白白的痱子粉，尤其是屁股缝，更要多擦，每次沙易的奶奶给他擦痱子粉，擦完之后都会赶紧躲开，因为奶奶知道这个小混蛋肯定要放屁。

    奶奶躲了半天，见沙易不放屁，才安心继续低头给他擦痱子粉，结果沙易“碰”一个巨屁带着无数白色粉末，就给奶奶喷了一脸。奶奶又气又笑，嘴里骂着：“这个小混蛋！”

    沙易大一些之后就在村里的小学上学，那时候村里还有地可种，沙易的奶奶和mama每天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期间还要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也没时间管沙易学习，所以，原本聪明的沙易学习成绩却一塌糊涂。

    沙易的mama也无奈，家里没个男人，确实累啊。

    在沙易三年级之前，小学的老师还找沙易的母亲，说这个小孩不能说是天才，但也是少见的聪明了，如果用心管教，将来一定能成大器！不要说考上清华北大，就说上个重点大学那都是松松的。但是三年级之后，老师就再也不这样说了，因为稍大一些的沙易，就开始在学校称王称霸，今天打打这个，明天打打那个。

    有一次沙易把同校的一个高年级同学给打的头皮都掀起了一大块，被人家家长找到家里，差点把沙易家给砸了，沙易的mama和奶奶除了低头认错，任凭人家打骂之外，别无他法。在农村，家里人口少，男人少，就会受欺负，更何况还是沙易把人家给打了。

    mama和奶奶认怂，可沙易绝不！那家人找完沙易的麻烦，当天晚上，家里养的鸡啊猪啊，全被毒死了，而且村里农用品供销社的玻璃也在当晚被砸，失窃了一瓶剧毒农药，正是沙易偷的。

    沙易的mama和奶奶最后把家里一半的土地赔给人家才了事。

    有人说沙易是个克星，初一生的男孩都命硬，有人说沙易是混世魔王转世，专门祸害身边人的。

    初中没毕业，沙易就辍学了，成了当地的一霸，坏孩子王，挖绝户坟踹寡妇门，在村里无恶不作。

    那时候沙易没事儿就和稍大一些的坏蛋去市里面玩，一走就是很多天不回家，家里的mama和老奶奶就算生病了，也连问都不问一句。

    沙易mama总是说，上辈子欠了你们家的，嫁过来之后被你爸爸抛弃，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儿子，还要照顾婆婆……每每说到这里，mama总是泣不成声，而沙易却说：“妈，你要是觉得命不好，我给你出个主意，趁着你还有几分姿色，赶紧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这样也能偷偷给我钱花，我看村东头的老张就不错，哈哈哈，整天在外面包工程干活，家里都买车了，要不我帮你撮合撮合……”

    “你给我滚！”

    “哈哈。”

    mama就沙易这一个儿子，不舍得打，从小也没打过他。

    就这样，沙易就和身边的朋友整日混迹于市里最污秽的场所，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大嘛香烟配啤酒，打牌耍钱抱小妞。生活糜烂又多彩。

    2004年，那年沙易17岁，看惯了灯红酒绿的世界，沙易深知钱的重要性，就跟着村里的另一号地痞，比他大将近十岁的罗麻子一起搞抵押贷款。说白了，就是从别人那里筹集钱，给一些利息，再把钱放给上家，中间赚一个利息的差价，钱串子。

    要说17岁的沙易能有这样的头脑，在那个年代也算是很不简单的了。可错就错在跟他合伙的人不靠谱，罗麻子在外面欠了一身赌债，债主把他逼急了，他就把公司的钱全都卷走，只给沙易留下一个空壳子。一无所有的沙易，只有去借高利贷，来填补公司的大窟窿。

    最后的结局是，公司自然早早的倒闭，沙易也欠了一屁股高利贷。最后为了解燃眉之急，可恶的沙易竟然准备把家里的房子卖掉，那可是他们家唯一的财产了。那年沙易才17岁，就已经混蛋到如此地步。

    “不行！你不能卖房子！这是咱们家唯一的财产，你要是把它卖了，我和你奶奶住哪里去？”沙易mama在胸口护着房本，死活不给沙易。沙易越是想上去夺走，mama护的越紧。

    “先给我，我不是去卖，我是去抵押，抵押你懂不懂？先抵押了房子拿钱还掉我的高利贷，然后我再赚钱慢慢还！”

    “你拿什么还！你现在欠了外面足足二十多万，咱们家的房子就算给你拿去抵押，也不够你还钱的，你说你开公司，开的什么公司，一分钱没赚，倒是欠了一屁股债，那叫什么狗屁公司！”

    年轻气盛的沙易最不能接受别人小看自己，听到曾经的公司被mama这样说，沙易一时怒火中烧，一把将自己的母亲推倒在地，抢过房本准备走，这时候奶奶在里屋看不下去，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混蛋！你mama把你养成这么高的大个子，你现在却敢对你mama动手？快把你mama扶起来，给她道歉！”

    沙易对着奶奶大吼：“你看看我身边的那些市里的朋友，不管有钱没钱，人家都有个好爹好妈，就算不上学不工作也有吃有喝有钱花，我呢！从小我爹就不知死哪去了，你和我妈就是个破农民，你们给过我什么！现在我去市里面开公司，想努力自己多赚点钱，谁知道罗麻子这个王八蛋卷了钱跑路，我找谁说理去！现在你们不但不支持我，反而一个个对我说三道四的，我成了今天这样，全他M是你们两个害的！”

    “混……混蛋啊……混蛋啊……我们害你……我们害你什么了……”奶奶被沙易气的话都说不完整，而沙易则没有一点善罢甘休的意思，他对着奶奶吼道：“你说你们害我什么了，你生了个混蛋儿子，我还没出生他就跑了，我妈也是，这么多年也不改嫁，不给我找个爹，就知道种地种地，到现在我出门花钱还得天天自己想办法，我早他M受够这样的家庭了！”

    奶奶举起拐杖就要打沙易，沙易向后躲去，谁知被身后的mama趁机抢走房本，连忙跑回里屋，将房本锁在了柜子中。

    沙易站在客厅，指着自己的mama和奶奶说：“行！行！你们两个行！今天就是让我死是吧？我现在他M的就死给你们看！”

    说完话，沙易就从家里匆匆离开。

    他当然不是去死，而是到外面找狐朋狗友喝酒聊天去了，留下自己的mama和奶奶在家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