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道
曹勇把两个小孩送回家时已是晚上九点钟，天已经黑透了，可杨洋家依然亮着灯。 “杨洋，我的心肝啊！没事吧……”杨奶奶因为身体不好，平时都睡得很早。但听杨mama说她孙女受伤了，就担心的不得了，不论杨mama怎么劝，她也不肯进屋睡觉，非要坐在客厅里等杨洋回来。 杨洋是一个不幸的人，她四岁丧父，只有mama一人苦苦支撑着这个残破的家。同时她又是幸福的，因为她有一个爱她的奶奶。 七八时年代的老一辈儿们，很多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杨洋的奶奶就没有。杨洋还有一个爱她的mama，爱她的弟弟，因此杨洋爱这个简陋但却温暖的家，如果有机会，她会为了这个家付出自己的一切。 “奶奶，我没事儿了”杨洋左手捂着脸，向奶奶做了半个鬼脸撒娇说道。 杨奶奶一把把杨洋搂在怀里，心疼的骂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瞧你这脸划的，要是以后嫁不出去……” “洋洋才不要嫁出去呢？洋洋要一辈子都在家陪奶奶和mama”杨洋才七岁，现在她还小，并不清楚脸上的那道疤痕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杨洋从大人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条伤痕对她的影响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但她不在乎这些，杨洋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生活就好。 曹勇把手里拎着的一袋水果放在桌上，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五张大团结（五张十块的）递给杨mama，十分抱歉的说道：”这都是我这小侄儿闯的祸，害洋洋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今天就剩这点了，你别嫌弃……给洋洋买点她爱吃的……明天我再把医药费补上”。 “这些水果我收下了，但这钱你拿回去。都是小孩子，在一起玩，哪有什么对错。”杨mama见曹勇的手悬在半空也没收回去的意思，就接着说道“明天要是洋洋去医院换药，你出钱带她去医院就是了，天不早了，带小孩回去睡吧。 曹勇见杨mama开始逐客了，这才收起钱，寒蝉了几句客道话，牵着韩三的手准备离开。 “我要娶你”走到客厅门口的韩三忽然转身冲着洋洋说喊道。 “小娃娃家不要开黄腔”曹勇半拖半扯的拽着韩三往外走，他不想让韩三再多说什么，免得刺激杨mama。 “洋洋，我长大了，一定娶你做老婆”韩三在院子里朝屋内的洋洋大声喊着，也不管杨洋听见没听见。 这种话从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嘴里喊出来，听起来总是有点耐人寻味。 曹勇抱着韩三走了几步路，便来到了自家门口，推开院门见林老爷子屋里的灯亮着，便抱着韩三直径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去哪儿了？”林老爷子眯着眼正对着门坐着，看来是在等他们回来。 “去医院来着。”曹勇被坐在桌前的老爷子吓了一跳。 “我外孙怎么啦？”老爷子见韩三精神萎靡，很是心疼的样子。 “这小家伙好着呢！”曹勇放下怀中的韩三，一只脚踩在在门槛上说道。 “那你又哪儿病了？”老爷子冷冷地问道。 “我没病！是隔壁那个叫杨洋的小女孩脸上拉了道口子。我和三儿带她到医院缝针，医生说怕感染，就打完点滴才回来的。”曹勇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回答道。 “那他……”林老爷子起身把韩三揽在怀里，见小孩两眼无神，知道这事儿肯定跟韩三有关系。 “杨洋脸上的伤是韩三弄的，咱家三儿听说杨洋脸上的伤口以后可能会留疤，就冲着人家小姑娘大喊：我一定娶你做老婆。”曹勇学着韩三的口吻说道。 “哦——”老爷子闻言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这个孩子，心想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做人要有所担当，做人要讲情义，真不愧是采薇这丫头生的儿子。 韩三今年才五岁，待他长大成人，最少也得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可不短，用来改变一个人，一颗心，绰绰有余。 “小孩子家知道什么？，说得玩而已，过不了几天就忘了，不能当真的”曹勇并没有把韩三的话当真。 “我说要娶她做老婆，就一定会的，我说话算数。”韩三又小声哭起来，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大舅曹勇听的，也是韩三说给自己听的，他已在小小的心底下定决心：长大后非洋洋不娶。 “四儿，去烧些热水来。”老爷子赶走曹勇后，开始对韩三各种哄，软硬兼施，但韩三一哭起来就收不住了。 “你真喜欢杨洋？这才认识两天就说要娶人家？是不是在开黄腔（乱说）。”老爷子改变策略，岔开话题分散韩三的注意力。 “就是喜欢。”韩三被问得愣了一下，竟慢慢地不哭了。 “你说娶就娶！那个女孩同意了吗？ 韩三被彻底问住了，哇的一声又哭起来道：“洋洋说不嫁给我这个小屁孩。” “那你干嘛非要厚着脸皮娶人家？”老爷子乐了。 “我……杨洋的脸是我抢她笛子时弄伤的，他们说杨洋脸伤了，以后嫁不出去了，都怨我......”韩三的右手从始至终都紧紧攥着那支尚未完工的笛子。 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在一起玩耍，他们口中的“喜欢”，并不是真正的男女之间那种喜欢，或者说是爱情。这一点林老爷子心里十分清楚，但他很欣赏韩三这种犯了错误，却不逃避的性格，他越来越看好眼前的这个小外孙了。 “别哭了，给你看点好玩的东西。”林老爷子放下怀中的韩三，把左手的衣袖全部撸上去露出左臂，而后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棕色的小药瓶，倒出一点点淡红色的药水，涂在自己的左臂上。同时腰往下沉，稳稳地扎出一个马步，并开始用右手从丹田往上运气。 “起——”老爷子一声大呵后，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图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左臂上，这只小鬼起先是淡红色的，而后渐渐变成了红色，大红色，最后变成了清晰可见的紫黑色。 “好玩不？外公也给你画一个吧！”还没等韩三回答，林老爷子便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匣子，开始准备工具。 “我不画......mama说画纹身的都是坏人，我不要当坏人。”韩三知道纹身这个词，还知道纹身是不好的（当时的社会价值观如此），是因为韩mama经常拿韩三的叔叔韩守义做反面教材教育韩三，而韩三的叔叔身上就有纹身。 老爷子见韩三不好糊弄，便摸了摸胡子说道：“只要你肯在背上也画一个，我可以帮你把这个笛子修好，并且让杨洋这丫头嫁给你。” “真的？拉钩！”韩三很痛快的伸出小手指，要跟老爷子“签订协议”，“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小狗儿。”老爷子用手指刮了一下韩三的小鼻子，而后倒了一大盆热水，开始为他擦洗身子。 “外公，洋洋她……”韩三赤条条的趴在床上，背上只盖了一张薄毛毯。此时他心里只有杨洋，全然不知纹身是怎么一回事，其实纹身是很痛苦的。 “嘘，别说话。”老爷子拿出银针，一边用酒擦拭韩三的后背，一边叮嘱道：“乖乖趴着别动，只要你待会儿表现地好，明天我亲自去杨洋家给你说亲，保证让你把那小丫头娶回家。” “嘶——”才扎第一针就疼的韩三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孩对疼痛都很敏感。一针、两针、三针……韩三哭了，眼泪流了一脸一枕头，但愣是没躲没动没出声。 林老爷子十分心疼韩三，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青色的手帕，往韩三鼻子上一捂，说道“快，深吸一口气。” 也就三五秒钟时间，韩三便失去了意识。浑身瘫软的趴在床上任人摆布。 这个小孩不简单啊！林老爷子相信这次他觉不会看走眼，韩三才五岁便有这般勇气和忍耐力，日后定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