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情天恨海鸳鸯梦在线阅读 - 救助(二)(110)

救助(二)(110)

    柳杏梅疑惑道:“还真有这样的牲口人家?”

    陶振坤就冲柳杏梅说:“算是你这辈子有福,没摊上刁公公恶婆婆,这也不是啥新奇的事儿!”

    柳杏梅说:“能过到一起就过,过不到一起就散,还指着一棵树上吊死是咋的,你还非得把着他下巴颏儿打嘀噜吊?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不是掰生,我这人嘴里盛不住话,真不知你是咋凑合着过来的!也就是你,换作是我,就是不跟他打散烟,也早就撒丫子走人了,还揍他那勺子烂干饭呢!以前我只听他说过一嘴,也听说过童养媳挨打受气,还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横理不说的人家呢!”

    刘翠花说:“大妹子,你初来乍到的也许不知,不信你可以问他们就是了!”

    陶振宗和吴荷在一旁点头。

    吴荷叹息道:“也不知道翠花嫂子这些年的日子是咋熬过来的!公婆啥样倒是算了,连自己的男人都没疼没热的!就是让别人看了,都看着不过眼了!旺旺的爷爷奶奶对我可从不会这样的,他们还指望着我养老呢!”

    柳杏梅就问:“连他爹也管不了他?”

    陶振宗说:“就那个荣老孬呀?可别提了,不知道底细的人是不知道了,看他出来说嘴行,八面风光的,显得比别人都明白似的,其实就是糊涂蛋一个。他哪儿有本事管教儿子呀,现在儿子管教他了还行!”

    柳杏梅就对刘翠花说:“你也真是太软弱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是人都不是吃屎长大的,都得讲道理,荣家的人不明白事儿倒也罢了,那村子里总有明白的,别人也许是管不了,那你就没去找伍老太爷去,他能不主持公道?”

    刘翠花说:“我不是没想过,也说过,左邻右舍的也没少劝说过,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了,可这倔种人家也是油盐不进,时间长了,弄得别人也躲着懒得管了!把我逼急时,也说过要找伍家人评理的,可孩子他爹就发狠说‘你要是敢找伍家的人,看我非把你的腿打断了不可’,他说的出来就做的出来,我害怕,所以一直没敢!既然他们黑眼疯似的看不上我,把我往死路上逼,那我也就不活着了,让他们这个年也别想过消停!”

    柳杏梅就气愤道:“你这寻死是拙志,你死了他们还是会照样过日子,便宜他们了不是?!荣凡辉,他又不是孙猴子,还敢反了天不成?今天幸亏这事让我们给遇上了,不然你要是死了得多冤屈,我还真就不信这邪了,倒要看看他能把你咋样了!”

    “就你——?”刘翠花惊疑地看着柳杏梅,从她身上找不到一点儿可信感!

    一听柳杏梅主动插手要管这闲事,陶振坤有些急了,就拉她到一旁低声说:“女人有三样本事。”

    “哪三样?”

    “一哭二闹三上吊呗!”

    “那是弱者的表现!”

    “你是强者了?”

    “那是自然。”

    “依我看呀,你就别瘦驴拉糨屎硬逞能了!我的姑奶奶唉,你咋啥事都是爱破裤子先伸腿呢,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怕惹麻烦!依我看,还是二大爷的裤裆——免了吧,这事别人躲着怕还来不急呢,咱们无意中救了她也就算了,你还大包大揽地逞什么能嘛?!这是放着心静不心静,这是费力不讨好!多少大老爷们儿的都管不了,就你——?”

    柳杏梅就说:“去你的,我说你吧,一遇到麻烦事就想着躲到阴山背后眯着去,还算是个男人吗!男人管不了的事,女人就也管不了了吗?我是没有那金钢钻就不揽那瓷器活儿!我姓柳的就是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看见不平的事就想管,我倒要见识一下荣凡辉那小子是阎王爷咋的,是的话,我也要学下孙悟空要闹它一下阴曹地府的!人jian没饭吃,狗jian没屎吃。救了她又撒手不管了,那还叫啥事?!人心都是rou长的,要是再闹出人命来,能过意地去吗?!我说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呢?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要是有姐妹在人家受打骂的气,你能眼看着不管吗?寻死觅活的,难道非得闹出人命来才知道后悔吗?没看到也就算了,这遇上了就不能不管,你别拦着,这事我还真就管定了”

    “你真是死爹哭妈活犟种一个!我的意思是生那鳖犊子气呢,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讲不清!劝架这事,就是两碗水再往平了端,也是打哭一个哄笑一个,等过后人家两口子要是和好了,仍是臭死一窝烂死一块,你却得罪了人,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们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两口子就是这么回事!清官难断家务事,湿里有你的还是干里有你的,我看你就——秃尾巴的鹌鹑别充大尾巴鹰了。闲事少管,莫出担风险。别弄一身糨子抖落不掉,到那时可咋整!”

    “又不是天塌地陷的事,有啥可怕的,姓荣的他长尾巴了是咋的?他是阎王爷呀能派小鬼把你给抓了去是咋的就你这种懦弱的性格呀,怪不得要当亡国奴呢!”

    “就荣凡辉那不是人的东西,有理也讲不通,没事找事,我怕你——”

    “打盆儿说盆儿打罐儿,总不能有的也说没的也道吧?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我倒想看看他是啥变的!”

    “要是运昌哥在就好了,荣凡辉是最怕他的。一回荣凡辉偷了张启家的一只老母鸡,还没等杀了吃呢,发现丢了鸡的张启老婆马丫就是满大街地找鸡,刘翠花心里过意不去,就偷着把那鸡给放了,没成想那只鸡刚跑出院子,竟被马丫堵个正着,结果她堵在荣家门口是好一顿臭骂,一口不承认的荣凡辉在马丫不依不饶下就气急败坏了,就牵怒于老婆了,撒气地就是一顿暴打。正好碰上运昌哥路过,上前劝说,荣凡辉不知好歹,没说好听的,运昌哥一怒之下,三拳两脚就把他打地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嘴里仍骂骂咧咧的,结果被运昌哥给剁掉了根手指头,并警告说‘你再偷我就再剁你手指头’,从那以后他在运昌哥面前彻底服了,老实的跟孙子一样。”

    “那是受熊不受敬,惯的他,我倒要和你的运昌哥比一比,看我能把荣凡辉治服了不!”

    “现在爹正在闹病,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

    “一时半会的死不了!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咱们不能就这第撒手不管了,要是再出现岔乎头,那样也良心有愧啊!”

    “你!”陶振坤为柳杏梅这话而难过。

    柳杏梅知道刘翠花是那个胆敢无礼挑衅她的荣凡辉老婆,自是火不打一处来,就想抱打不平了,非要给刘翠花出出这口恶气不可,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出气。这回总算是让她抓住了荣凡辉的小辫子了,她要来个揪住不放,决定非得让他颜面扫地不可!于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劲儿就上来了,想让荣凡辉见识一下姑奶奶是何许人也。她撇开了陶振坤,转身来到了刘翠花跟前,两个孩子正哭地是抽抽答答,她摸了摸梦琪和添喜这姐弟俩的头,然后一把拉了刘翠花的手说:

    “光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人都是父精母血、爹揍娘养的,不是草科里爬出来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谁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咸盐换来的,究竟是啥牲口人家,我倒要见识一下,就是阎王爷的鼻子我也要摸摸看看,有啥大不了的!这事凡正是碰巧遇上了,就不能不管,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别人管不了,我就还真管定了。嫂子,别怕,走,我送你回去,看他们怎把你咋样了,我就真还不信这个邪了。他们是人不?是人就得讲理,我来替你出这口气!”

    陶振坤知道,柳杏梅的那股泼辣劲又上来了,耳朵里是听不进劝的!在那个男尊女卑,唯夫命而是从的年代里,一个做妻子的却剥夺了他这个做丈夫的权力,一个男人的尊严何在?可他又没办法管束这个说一不二的泼妇老婆!

    陶振宗倒是很佩服柳杏梅雷厉风行这一点的,就帮腔道:“这事还真不能乌了巴秃算了,要是再闹出个有个好歹的,咱们对别人也说不清道不明了,还是要找荣家讨个说法对!”

    吴荷看了眼蔫头耷拉脑的陶振坤,只好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咱们撒手不管了,再弄出个好歹来,也没法交代。”

    几个孩子发出了兴奋的叫吵声,原来是在经过一堆苞米秸杆垛时看到了一只躲藏在那里的野兔,他们喊嚷着围堵捕捉。结果那野兔厄运难逃,被孩子王常发给摁住了,另外几个孩子一拥上前,却把几个脑袋撞到了一起,弄个“人仰马翻”。他们揉着脑袋,跟着拎了兔子的常发跑了过来。

    “振坤叔,出啥事了?”

    “你看看就知道了!”陶振坤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样,只好跟着一起朝村子里走。

    “我逮到了一只兔子!”常发高兴地把手里攥着两只耳朵的兔子举了举。

    另外几个孩子也跑了过来,有的戴着棉帽子,有的光着秃脑瓜儿,有的戴着手巴掌,有的光着手,有两个手都粗糙裂缝的了,冻得肿的像个rou包子,时尔把手抄进袖筒里取暖,就那样可还在贪玩。虽然说是暖冬,但是气温也在摄氏零下三四度左右。他们有的拎着冰车冰锥,有的拿着冰尜(陀螺)和用布条子编拧成的鞭子。

    陶振宗说:“它死了没有?可别跑了!”

    他的话音儿刚落,就见常发手里的兔子激烈地弹蹬起腿来,原来它在装死。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常发的手被尖利的爪子给挠伤了,在受痛下他撒了手,那兔子落在地上就跑开了。他的手被挠伤了几道口子,顿时血淋淋的了。但他不甘心就这么让兔子逃命去了,对黑虎喊道:

    “黑虎,快追呀!”

    而此时的黑虎,像是对追捕兔子的游戏没兴趣了,对常发的话不予理睬,何况是它的两个主人没发话呢。

    黑虎只对它的男女主人唯命是从,自从它挣脱锁链偷着跑到迎亲的路上去接女主人,竟对柳杏梅也有“一见钟情”的感觉,更有这几个月它的漂亮女主人给它添食倒水的,畜生也有一颗感恩的心,日子一长,人畜间也会产生深厚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