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画卷
大明历494年夏，一场不约而至的暴雨袭击了整个皇朝，黑压压的云层遮蔽了每一寸天空，不时还能看见几道雷蛇在其中翻滚涌动，继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在帝都应天府以北，毗邻帝都的一个名为永泰城小城池里，街道上的人都行色匆匆地四下奔走着，实际上在大明皇朝的每一个地方都正上演着同样的一幕，这场暴雨来得太突然，让人完全没有一点反应的余地。 街上的人很快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每一户人家都紧闭着门窗，谁也不想这些不速之客闯入自家门中去，这座所谓的永泰城，此时宛如一座死城。 滂沱大雨之中，三个黑影迎风而立，皆负一把长剑于腰间，狂风夹杂的暴雨接触到他们身体将近一公分的地方便立刻烟消云散，仿佛被另外一个空间吞噬。 三人的脸上，都弥漫着森然的杀意！ 不远处，一个同样装饰的影子冒雨飞奔而来，急促的脚步声将地面上的积水溅得噼啪作响，三人仿若未见，呆呆地立在这倾泻的雨中，如同千年未曾挪动过的雕塑。 那道身影飞奔上前，单膝跪在雨中，道：“启禀大人，地上发现了新鲜的血迹，疑犯可能朝东南方向逃去了。” 领头者什么也没说，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三人得令立即四散分开，渐渐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一如从未出现过。 在永泰城东南部最为边缘的地方，是一个垃圾堆积如山的废弃广场，这种地方在皇朝的任何一个城池内都随处可见。这不仅是城池内各种垃圾的排放场所，除此之外，这里对于孤儿和流浪者来说，也是他们生存与居住的地方。 雨下在傍晚，现在垃圾堆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当然这里所说的“东西”只是指能吃的，或着是能够卖上几个铜板的东西。城里每家每户的垃圾会在清晨还没天亮的的时候被人收集起来一并丢到这里，每个清晨，也是流浪汉们的狂欢时刻。 此时，一个小身影不断地在垃圾堆中翻寻着，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和污泥混在一块，看不清他原来的容貌，不过很明显，现在垃圾堆中有价值的东西早已经被刨弄光了，早上的流浪汉们如同蝗虫过境，连死老鼠都不曾剩下一只。 那道身影却很执着地翻弄着，他必须要在明天清晨之前找到一些食物。 少年仿若不知疲倦，如同机械一般将一堆又一堆的垃圾刨开，突然，一股刺痛从手指上传来，几滴嫣红的鲜血打落在地，瞬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嘶！”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却是一阵喜悦，能割破他的手指，那代表着这底下极可能有金属的存在！ 金属可是能够用来换钱的！ 少年满怀着激动将这一堆垃圾翻开，割破他手指的元凶终究被他找到，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原来只是一片玻璃！ 愤愤地将这块玻璃砸向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少年继续回到了垃圾堆中，至于手指上的伤口，那根本无关紧要。 “咦？这是……”少年翻开了一块木板，发现了一块黏糊糊的白色物体。 轻轻地捻了一小块，少年放在鼻子旁边嗅了嗅，眼睛微微发亮，而后似乎又有些不确认一般用舌头舔了舔，继而露出狂喜之色。 “这竟然是一块馒头！”少年大喜过望，没想到在傍晚这个时候还能找到一块白馒头，虽然已经被雨水浸湿，但是这并不妨碍它填饱肚子的功效。 小心地用破布衣衫将这一块馒头包起来，少年做贼似的朝着四周看了看，要是被其他心思不轨的流浪汉们看到，以他瘦弱的身子是不足以保住馒头不被抢走的。 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虽然在这种暴雨天气中声音并不明显，但是少年多年以来养成的感知告诉他的确是有人来了无疑。 少年并不慌张，轻车熟路地跑到了垃圾堆最外围的一个隐蔽地方，将一块木板“吱呀”一声掀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这个洞很隐蔽，一般人难以发现。少年轻轻地掩上了木板，微微屏住了呼吸，以防被那些感觉灵敏的流浪汉们发觉。 “来了！”透过木板上的缝隙，少年看见一个身着劲装的陌生中年人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跑过来，不时还回头望一望，似乎在逃避什么。 中年人手中拿着一个修长的物品，用一些布包裹着，少年认识那是油布，是能够防水的布料，如果家里房顶上也能蒙上一块油布的话，那以后下雨天就不会四处漏水了啊！ 中年人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他的背上有一道被血水染红的口子，在雨水的冲刷下依旧不断往外渗着鲜血，对此少年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垃圾场里为争抢一些物资而打得头破血流是司空见惯的事。 又是几声践踏雨水的声音，少年知道应该又有人来了，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在抢夺这个东西。想到这里少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一动也不敢动，这些人如此凶悍，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那么这块馒头一定会被抢走的！ 中年人看了看周围，将油布丢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中，竟是发出了“哐当”一声闷响，而后又踢了两脚，用垃圾将之掩盖住。迅速做好这一切，中年人又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一阵奇异的波动闪过，少年发现对方的脸色顿时比之前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四道黑影也渐渐地出现在少年的视野之内，他们停落在中年男子面前，眼神犀利而深邃。 “果真不愧为第一神偷，时进，竟然能在我们影卫的眼皮底下潜入皇宫偷东西，名副其实！”为首的黑衣人突然说话了。 “你们影卫也不错，没想到只是一个暗影的侍卫长就有如此强悍的实力，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血影是什么样子。”中年男子笑了笑道。 “那你恐怕没什么机会了。擅闯皇宫者，杀无赦！”随着黑衣人最后一个音节的发出，空气突然一寒，这盛夏的气温仿如突然回归到冬季，几个身影同时拔剑掠出，目标直指中年人。 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虽然已经负伤，却依然拔剑而上，独自一人迎上了对面四人，竟然不落下风，一时间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中年人虽然气势汹汹，奈何力有未逮，片刻之后，中年人身上又多了几道新鲜的伤口。 “束手就擒吧，我想你堂堂第一神偷，不至于沦落到要靠偷皇宫里的东西来维持生计的地步，坦白从宽，说说你为什么要潜入皇宫，说不定圣上会对你从轻发落。”黑衣人冷冷地看着被称为时进的中年男子，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我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想要抓住我，你们恐怕没有那能耐。”中年人只是冷笑，身子猛然跃起，轻而易举便跳过了足有两人高的围墙，几个闪身便消失在远处。 黑衣人的反应不慢，在对方施展身法的下一刻也是紧跟其后，这些不速之客就此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之中。 稍微等了片刻，确定外面已经不再有人，少年才小心翼翼地挪开了木板，瘦弱的身子从洞中钻了出来，重新回到了雨中。 适才他们所说的话少年都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第一神偷和影卫什么的，简直闻所未闻，不过少年也懒得考虑这些，他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刚刚被中年人丢下的东西，是从皇宫中带出来的！ 皇宫，对他来说，是一个多么遥远的名词！ 那代表着吃不完的食物，温暖的大床，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饥饿寒冷，没有来自流浪汉的威胁，他的弟弟——让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能够和普通孩子一样去上学。 在少年看来，只要是皇宫里的东西，哪怕是最下等的宫女侍卫们放的一个屁，那也必定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从皇宫里拿出来的东西，那该有多么珍贵！ 满怀着亢奋的心情，少年发疯一般地冲向了垃圾桶，不顾一切地翻寻起来，时间紧迫，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还会折返回来，看那些人凶悍的模样，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在外面的那些人眼中，他们这些流浪汉的性命简直如同草芥一般，不值一提。即便是某天这些人全部死光，也不会有人哀惋叹息。 所以少年要尽快找到那个东西，然后迅速离开此地，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心里负担，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找到了！”少年微微颤抖着手抚摸着手中的油布，那个东西很安稳地躺在垃圾桶底部等待着临幸，少年轻轻将油布掀开，露出了一截精致的画轴。 “是一幅字画！”少年小心地将字画盖上捧起来，生怕雨水将画打湿了，听刚才中年男子将这个东西丢进垃圾桶发出的“哐当”响声，还以为这会是铁器之类的重物。 “从皇宫里拿出来的字画，应该值不少钱吧！”少年将画卷包入怀中，再次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今天的收获已经够丰富了，先不论字画的价值，一块窄小的油布和浸湿的白馒头就足够让他高兴好一阵子了。 贫穷人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