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清算 第二节
R县在老太爷的调理下已经变了味，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有多余的言语，就连在街上行走的熟人见面之后也只能勉强的用眼神交流一下而已。 一朵看不见的阴云笼罩着这个表面祥和的地界，但是，另外一股沁人心肺的风暴悄然降临了。 “阿爸！！！！阿爸！！！！阿爸！！！！你在哪？？给我出来！！！”在R县那个新落成的鸡鸣观的一座高达十米可以用来修行打坐的木质塔楼里，一个压抑着狂怒的声音在回响！无数的阴影在塔楼附近不安的窜动着，不时的，这些毛茸茸的家伙如同犯了错的家犬一样，偶尔互相低垂着头碰碰鼻子，交换着惊魂不定的眼神，发出哀哀的低鸣声，或者用绿莹莹的幽怨眼珠子望着面前不远处家主进去的塔楼，然后一齐发呆。 “这是你干的好事？这就是你为我做的好事？你躲在那？”愤怒在难以名状的怒吼声不时的传来，让塔楼附近的黑影群更加的心虚几分。“阿爸！！！”。 一层一层的找寻，一层一层的砸毁,就如同一头暴躁的野猪一样，张嘉铭把自己的怒火几乎全部倾泻在挡着自己的一切物件上！许久，等到这个建筑物内部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之后，在塔楼的顶部，张嘉铭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瘦削但是精神额外矍铄的老人，他身着一套简便的军大衣，倒背着手，悠然自得的看着远处夜幕之中的景色，一副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世外高人做派！猛然间见着失联两年的父亲，张嘉铭倒是突然哑火了，站在面前的，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啊！ “啊？我那个傻儿子回来了，是你吗？嘉铭啊？”没有回转身，只有淡淡的慈爱的声音传来，但是那股亲情，一下子就化解了张嘉铭的敌意，让他呆在原地，哑口无言。“傻儿子，看见阿爸了，怎么了，不高兴吗？”张荃尹倒是猛然来了兴致一样，回转过身子，一脸祥和的看着归来的儿子。 “你....你...你究竟干了什么？”张嘉铭不解的望着自己老爹，尽管满腔的怒火没处撒，他还是尽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希望老头子能够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 “傻儿子啊，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得可爱。”张荃尹从光线暗淡的地方慢慢的踱步着，走到了塔楼光亮一点的地方，幽暗而晦涩阴影也随着他的移动不断的变化着，就如同魔鬼的背影一样，让人无法掌握它的轨迹--一个进化人，不同于常人的敏捷让张嘉铭警惕的瞪大的眼珠子，看着面前那个陌生了许多的父亲。“你一手打下了基业，不能毁于那些宵小之辈之手！为父我该做的，不该做的，当提醒的，不该提醒的，都统统为你cao办好了！” 张嘉铭低垂着头，喘着粗气的他第一次在自己这个父亲面前感到了无力。 “你想办到的，我都已经帮你做完了！不是吗？我的傻儿子啊，我知道你，你总是那么心慈手软，舍不得痛下杀手！”就跟看透了张嘉铭一样，张荃尹轻轻的拂动下巴上几根长须。“为父我那里不懂得你那些小心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阵猖狂的笑声在塔楼上荡漾开来。 张嘉铭皱紧了眉头，不出声的紧盯着自己老爹，他迷茫的表情不止一次浮现在自己脸上。 “你别急着动怒，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继续娓娓道来的张荃尹不愠不火：“你要得到民众的支持，就必须获取人心，但是啊，你那点江湖道义总是阻碍你的作为，要做大事，要成就帝业，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我的儿啊，你听着，你必须有比狐狸还要狡猾的心，比狼还狠的动作，同时，必须还得有震慑那些异见人士的毒辣手段！” “在战场上正面作战的危险，一点都比不上在政治领域的多，揣测那些家伙的心思，并不比在外面跟那些吃人鬼来硬的那么简单几分，甚至，更加凶险！”张荃尹就跟一个资深老教授一样，继续着自己的演讲：“你必须长袖善舞，周旋在这些居心叵测的盟友一边，你要学会舞弄政治，学会冷酷又狡猾，多去倾听他们的话语，弄清楚他们的想法，并做出合理的，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作为上位者，这种必要的觉悟我得提醒一下！记住了，我的儿啊，你不再是那个一天没有正形，吊儿郎当的什么狗屁大首领！你已经贵为一方人王地主，得有言重于山的觉悟了！” “作为一个领袖，很多时候，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必须抛弃一切善恶的感情，知道如何去取舍，甚至牺牲掉一部分不重要的东西来保存另外的！”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张荃尹继续开导：“你很勇猛，你也用自己的优势取得了现在的成就，你记住了，硬骨头很容易让人钦佩，你也足够的强悍，但是狗也非常凶猛，为什么狗不能成为比人类高的存在？要成为真正的一方霸主，就必须学会妥协和让步！” 停了好一会，让儿子去慢慢消化自己的话语，老头望向张嘉铭：“你要记住，你的周围没有几个可以信赖的人，而御下之道，就是让权臣互相争斗不能结党！你前面做得非常不错，可是后面你犯下了眼中的错误，这次，我把无为子带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的错误不能继续下去！” “可你不该把我的心腹杀掉和逼疯！他们对我，对这个集体的重要性你根本没有了解半分！”几乎是咆哮着，张嘉铭猛然直立起身子，身形也暴涨了几分的他已经到了狂怒爆发的忍耐边缘了。 “我那里错了，我的傻儿子啊，你低估了你手下的能耐和预见性，不把我归来的消息报告给你的命令，正是阎万山下的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张荃尹一个太极推手般的说法，再次让张嘉铭呆如木鸡！更让他惊疑的是，是阎万山自己签下了断送个人性命的那道命令！正是这位谋臣自己的错误举动，铸造了今天一系列悲剧！ 但是接下来的话语，更加让张嘉铭气短：“你想骂我，说我是冷血的刽子手，说我陷害忠良？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傻儿子，你觉得为父是赵构吗？你觉得阎万山是岳飞吗？”笑声越是激昂，张嘉铭心中的疑虑就越发的浓厚，他根本没有想到父亲会是这种说法，更令他震撼的马上就来了：“你说说，我的傻儿子，和我比起来，你之前下令杀了多少人啊？你再跟我从实说清楚，你的屠杀让多少人对你心怀怨恨啊？三苗那些人是记吃不记打的主？你干掉了它们那么多人，还把活人投入人体活体实验室，你杀害妇孺，就连婴儿都不放过，还有更多那些让人发指的事情，都是你做过的，会不会被人发现并暗暗记下来暗自宣传，从而招致少民集体的反目，对你的仇视有加？你有没有想过，秉承善意，不好杀生的基督徒对你的看法，还有那个洋和尚在你杀戮异见份子的时候做了多少刁买人心的事情哈？我的好儿子啊，你自己想想啊，这帮人底下搞的事情，正好是一正一反，但都是对你不利啊，我的傻--儿--子！”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盯着张嘉铭的眼睛说出来的。 一丝丝冷汗开始在张嘉铭额部渗出来。 张荃尹的每一句话都说中要点！无可反驳！ “再回过头来，你去了解一下，从我回来到现在，我杀了几个人？有超过十个吗？那几千个囚徒不是毛都没掉一根，好端端的呆在牢城营里面，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有谁砍它们脑袋了吗？”张荃尹逼近了张嘉铭，比出一个手指：“只杀了一个！一个！”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张嘉铭畏缩起了脑袋，不敢看自己的父亲。“我只杀了一个人，就为你挽救回了民心，并把整个R县军队军心也牢牢的掌控在手！”张嘉铭为了权利，打压屠杀异己的事情是世人皆知，那一次不是搞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现在好，看看人家老太爷，不过几个散手，就解决了R县上上下下各种矛盾，还把军心民心重新归拢起来，这真的是姜是老的辣醋是陈的酸！ 张嘉铭默默的不敢做声了，他的父亲作为和自己那点低劣的政治手段已经高下立判了。 可是他并没有马上认输。 “可是你为什么把那些渣滓.......”张嘉铭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摇着那根没有收回去的指头的老太爷制止住了话头：“我的傻儿子啊，一个集体的进步，要牺牲的东西不仅仅是好人的鲜血，而是更多....刚才你说的什么？渣滓？”微笑着，老人笑眯眯的继续开导着：“想想，为什么你总是被拖后腿，再想想，为什么总有人出卖你，把你的情报递送给你的那些总是捕捉不到影子的敌人？我把你想要找的敌人推到了你的面前，你还不知道怎么做了吗？” 彻底的无语掉的张嘉铭冷静下来，他的父亲真的没有错！但是他的手段实在让一贯以无耻自我标记的张嘉铭都齿冷！ “你以为我不知道马杨两人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真的是个糊涂蛋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阵清朗的笑声，包涵了无数的味道在里面--嘲讽，自傲，跋扈！“是你的万山军师成就了今天的我，我还得感谢一下他！万山啊，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笑了好一会，老人家才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张嘉铭：“可是我没有想到，魏中书那个孩子那么脆弱，哎可惜了！” 又一次的，张嘉铭那根不可触碰的底线被触及到了，无尽的怒火瞬间就点燃了张嘉铭！ “这都是你干的！”就跟一个情绪失控的孩童一样，张嘉铭的嚎叫里几乎带着哭腔！ “我是一个一只脚都踏进坟墓的人了，可是我觉得你的脸色比我还要差”张荃尹一点不以为忤，宽解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儿啊儿，听我一言，我们必须尽快的和那个第六长老商计一下全面合作的事宜了，想想，他们能够带来的好处，你完全可以抛弃掉那些无谓的道义，真的，你可以做到！你保护了你的家族还有子民，扩张了土地和手里的权利，总有一天，你会收复所有的华夏故土，成为传奇般的领导者！想想，我的儿啊！” 张嘉铭，我们的主角深深的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他许久没有回应父亲探询的目光。 猛然间，带着炽热眼神的他抬起了头颅，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父亲说道：“阿爸，你不该杀万山！！” “对！我不该杀他，应该杀掉魏中书！”丝毫不落下风的张荃尹立刻回答道：“魏中书才是你最忠心的走狗，为了效忠于你，他为你铲除掉了太多的异己，为了显示他的忠心，再多不是人干的事情他全部干得出来！他为你抗下那么多的黑锅，你知道的，三苗，还有你那个老不死的干爷爷，这帮少民那个不恨不得吃他的rou，喝他的血，剥他的皮，拿他的骨头来当床垫！他拒绝了那个主教的蛊惑，只忠诚于你，已经成为基督徒们的rou中钉眼中刺，呵呵，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所有势力的平衡点，几乎全部聚焦于他的身上，可以说，他就是你投射在这个势力的影子！现在聚居地里所有的矛盾，几乎都可以说跟他脱不了干系，为了重新拉拢所有的人，平息他们的愤怒，魏中书必须死！这些才是我最初的设想，可惜啊，万山太聪明了，唉，这傻孩子啊......他就不该那么硬着冲我来。”难得的，自诩算无遗策老太爷也感到了一丝遗憾，他低垂下了眼皮，似乎在惋惜自己错误的决断。 “把他扳倒，就是成就你的最基本条件！留下万山，可以继续扶持你，成就你的大业！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万山为他挡下了一切，结果呢，唉，他也疯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自怨自艾了好一会，老太爷摇头叹息着。 “你去死吧！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这个疯老头子，死啊，死！我不要你管我怎么对付那些家伙，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啊！”濒临情绪失控的张嘉铭摇头痛哭。 严肃起了面孔的张荃尹定定的看着自己痛爱的儿子，轻轻的说道：“我很快就会死的，而你将会达成我的心愿，成为这块土地上的主宰！我的儿子。” “你不是我的父亲，你这个老疯子，你早就该烂死在荒郊野外，跟那些肮脏的丧尸一样，只配让乌鸦和野狗啃食！”几乎是竭斯底里一样的，张嘉铭嘴里哀嚎着，咒骂着，但是他丝毫没有想去揍自己那个可恶的父亲。 “你是我的儿子，从血脉上，你永远都摆脱不了，就如同我关爱的孙子们一样，而且，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愿，为了让你出人头地，我在所不惜！”一丝了然的表情展现在老太爷面孔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张荃尹说道：“终于，你知道什么是真的仇恨了，你已经具备了作为一方人王地主的条件了！” 张嘉铭抬起了头，用带着无限憎恶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父亲好一会，让后者忍不住想向后退却，许久，他才吐出一句话：“你老了，阿爸，该退休了，你们几个听着，把我的父亲永远的囚禁在滴水洞监狱，永远不得让他踏足R县半步！”对着身后几个靠拢过来的影子，张嘉铭淡淡的下着命令。 不一会的功夫，四个兽形的影子押着当初的R县无冕之王，只控制了这个军事团体不到二十多天的老太爷张荃尹，离开了现场。 一股子微暖的风刮过张嘉铭冰冷的面颊，让他不由得想起来，这个晚上将是一个繁忙的夜晚，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自己那帮新手下中去，否则，一旦让那帮LZ近郊的宗教疯子们起疑心，自己多日的辛苦将付之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