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聚首(三)
两人对撞的声势并不浩大，只是手间气流对冲，有风起，两人衣衫飘摆，四周尘土飞扬，那封锦书在半空中翻飞不落。 对方带了兜帽，头又斜低着，脸大半掩在帽里，游矢能看到个胡子剃了却没剃深的下巴。但此人身形有种熟悉感，不愿露脸，又搞此偷袭，让得游矢心里有了个令他开始雀跃的猜测，手上的劲不由自主地松了。 结果这厮很赖，他这一松，他那就化拳为掌，抢寸进尺，强压过来。游矢不得不收手侧身避这一掌，五指紧并成刀，朝他手臂斜砍。他前行的手掌一止，竖拍变横拍，朝游矢脸压去，同时左掌后发先至，与他手刀撞在右手下方。掌风吹脸，游矢左手也不闲置，电弧绕于手间，握拳砸在他右掌上。 两者自身真气加持下，手上动作均未落于对方。此时被气流翻飞许久的锦书落了一旁，游矢意念催着一股淡青真气想去抬起，丢宽道旁的草丛里，对面这厮却先行动起了腿脚，逼得他也得凝神用腿脚回击，切断了与那股真气的联系。 双方腿脚兼用在底下如在持刀对砍般，对撞分开再对撞，偏偏手上的动作僵持着都无法动弹，在外人看来这两倒像是两只水上的鸭子在不断朝对方拍翅膀，有些滑稽。 可惜两人却没这个自觉，或者说有但拒不承认。腿上功夫不分输赢，那就回到手上，不再去管锦书的游矢率先变势，左拳化掌，右刀横成拳，一似板落一如锤举，迅速换位。对方反制虽也快，但这一势却甚是力大，冲开了他两手钳制，让他心胸要害处一瞬大开。 “嘿嘿，路痴，论力量，你个读书的可比不过我打鸟砍柴的。” 游矢嘿笑两声，捉住这一时机，左掌右拳皆化为手刀，以交叉之势朝这厮劈去。被称路痴的家伙终于正起身，双手划过太极圆，聚于圆心朝如剪子剪来的这一招顶了过去。结果他又低估了游矢的力量，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招给生生击退了数步。 游矢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手站原地，得意地看着对面那正起身后，露出全部脸的家伙。长得不是很帅，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肚里墨水够足的读书人。 “既然认出来了，那我也不遮了。”路君行笑着摘去兜帽，“箭矢，两年不见，境界攀得这么快，入凝泉了都。” 周围原以为能观上一出好戏的人们，见是无趣的好朋友见面打招呼，纷纷摆手言没劲，作鸟兽散。棚内座上三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那麻衣少女则静站在长桌的边上，背对着这里，双手摩挲的动作还在继续，速度却已变慢。 “彼此彼此。”游矢指着自己那封粘了灰的锦书，没好气道，“你输了并且也是你干出的事，你捡。” “……行。”路君行没隔空用真气图方便，而是快步走近，蹲身拾起，一手拿着，一手拍了拍，然后甩了甩，见还是有土灰，他便用淡红真气团把它裹了进去。 “淡红色。”游矢走近，看着锦书在里翻滚的真气团，猜测道：“偏火属性？” “有红色不一定就和火属性有关。”路君行摇头，撤去真气，翻开锦书看了看，然后递还他。 “那我雷电属性的真气，和木沾点亲带点故，淡青色咋就这么多？”游矢接过，转着锦书看了一遭，很干净不带一点灰。 “雷属木行，在入流云境彻底定调前，带点青很正常，我属性不在小五行，偏淡红只是现阶段如此。”路君行起身，然后从手上的戒环里取出一本黄封锦书，朝一脸惊讶的游矢挑了挑眉，得意道，“我也有。” 游矢夺过他手上的锦书，翻开一字一句地看了许久。 “你这家伙，神秘厉害得很嘛，当初不声不响地留封信就跑了，害我守你家房顶守了一夜，现在忽然出现了，还拿着一本和我一样地录取文书。”游矢双手猛地合上，语气极其不善，“你最好解释清楚。” 遮阳棚内，青绿襦裙的美妇人纤长的手指轻敲着桌上，饶有趣味地道：“看样子，这两有趣的少年都是我们学员呀。” “李师妹，那两少年你认识吗？”座中体魄魁梧的男子问边上麻衣少女道。她整个过程都未转身看过那处，只是在身前两位师兄师姐好奇看去时弯身走到边上，不遮挡视线。 “若有个穿麻衣的，我认识，另一个则不认识。”她回这话时也没转身看。 “那儿。”柳叶眉的女子指着那边，“是有你说的穿麻衣的人。” “那我确实认识，是一起来的。”麻衣少女点头道，“名叫路君行。” “师妹觉得他实力比你如何？”男子好奇地问询道。 “打得过他，说不过他。”麻衣少女坦言回道。世间应该不会有比他嘴皮子更烦，更插人心的人了。她心里默想到。 气势很凶的游矢没得到回答。路君行这家伙东说一句你我为兄弟，情真意切，既已知根知底，又何须晓个人际遇；西说一句世间事妙就妙在一个巧字，我巧有文书，你巧有文书，又都光明正大所得，咱们就应该高兴，然后赶紧去报到，大美女导师等不及了。嘴上没停过的话把游矢弄得一愣一愣地，感觉解释了又和没解释没区别。 直到被这厮勾肩搭背挟着走近了遮阳棚，他才回过味来，这厮是不想说。可惜他现在没机会问了，那位美妇人导师已近在眼前。 “路君行是吗？”美妇人嘴角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接过他双手递程而来的锦书。 “是的。”路君行瞟了眼边上不愿看他的麻衣少女，动作谦恭，“大导师。” 游矢有样学样将文书双手递程给这位，他所见的盟会营地大导师里少有的美丽女性。 “游矢是吗？”美妇人另一只手接过游矢的文书，同样直接道出名字。 游矢和路君行鞠躬的身形皆是一怔，彼此对看了眼，都明白对方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郭顶天院长，丘金水院长，两位一院之长——”美妇人将两人的文书放在一块，然后叠在桌左侧已整齐垒起半卡高的文书上。她语气玩味地说道： “可都给我招呼过要好好关照关照自家两位优秀学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