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雀在后（一）
对长明帮的肃清行动非常顺利，即便是群龙，在无首的情况下也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这群人只不过就是一群虫。康德带头杀掉了包括长临在内的三十多个顽固分子，其余的人便纷纷转而加入武氏团的队伍。 当然，这时候已经没有武氏团这个称呼了，望泽给武尔奇手下这群人取了个名字，改叫“管理者”。 整个过程连三天都没用上。 随后望泽又安排人手给被这几天的行动惊扰到的居民或多或少送了些物资。吃着不花钱白来的食物，整座遗忘堡里很快就再没人有怨言了。 望泽留给武尔奇他们的任务有两个，第一个就是等海妖团回来，第一时间伏击干掉他们，彻底让这座岛上稳定下来。而第二个任务就是确保岛上有足够的矿工为他采集矿石，至于如何确保，并不限制具体的手段。 而武尔奇也因此得到了具体的实惠，不仅自己手下这群人的武器装备得以更新换代，又可以用更便宜的内部价格拿到望和舰队带回来的物资，自己这边原本在做的事情也没有受到多少影响。除了作为老大的武尔奇不得不随时听从来自望和庭院的召唤和调派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缺失。 望泽一夜之间就成了遗忘堡的“皇帝”，就连望和庭院里的仆从都开始趾高气扬起来。听说他已经开始着手制定适用于遗忘岛的法律规范了，条目繁多但惩戒手段简单粗暴：但凡违反的人，通通送到矿坑去劳动改造。 海妖团的主力仍然没有准确的返程时间，他们是掠夺者，与贸易往返为主的望和舰队不同，很难提前制定具体的往返计划。不过寒冬将至，如果在那之前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话，多半就是遇到海难或者是在劫掠中遇到硬茬子，被对方反吃掉了。 对于康德来说，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清剿长明帮结束后的第二天，武尔奇就明确地重申了之前的承诺。等这次伏击海妖团的行动结束，便亲自送康德和琳离开。如果海妖团回来的太晚或者干脆没能回来，那就等寒冬结束再走。武尔奇甚至亲自为他们打听好了借用望和船只的条件，很简单，只需要每人支付一枚方纹币就可以，不过航程中的食物需要自备，否则就得额外花钱。 对康德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就在他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期待中，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着。 望泽没再安排舰队起航，所有人都为了预想中的大战做足了准备，现在的望和家族手下足足有将近五百人的队伍严阵以待。全城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经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这个寒冬之前的遗忘堡里满满的肃杀之气。 海妖团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不足百人，等他们回来后，战斗的场所就安排在遗忘堡城外与海边港口之间的广场，这种空旷地带，五倍以上的人数差距，只要第一时间突袭重创罗森为首的管理层，全歼他们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这个第一时间突袭对方首领的任务，自然就交到了康德手上，另外还有三名望和家族的厉害角色一同协助。望泽坚信就算那罗森的实力再强大一倍，也不可能在他们四个人的联手下全身而退。 很快，距离寒冬就只剩下四十九天了。 越是临近寒冬，常日的黑夜时间就越长，白昼时间越短，进入寒冬之后便是连续七十七天的黑夜，气温届时将迅速下降，户外会变得不再适合外出，即便是不得不出行的时候也必须得裹上很多层外套保暖才行。户外的水将结成坚硬的冰，天上的圆月会一动不动地悬挂在那，给世界带来仅有的光亮。 即将来临的是康德人生中的第十一个寒冬，据说在经过了最初的十个寒冬之后，只要身体状况不是过分虚弱或者生活物资极度匮乏，之后的二十五个左右的寒冬里大概率都是安全的。直到过了三十五个寒冬之后的人才会重新危险起来。当然这种说法并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更像是在人们之中流传着传说。不过大概也就是因此，人们习惯上认为十冬之后才算是真正成人，在此之前都只是小孩子。 康德还记得上一个寒冬结束时，自己和琳姐一同出门看到阔别了七十七天的太阳，琳姐当时对康德祝贺道：“恭喜你完成了成人仪式。”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康德突然想到这件事，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一起吃饭的琳问他：“在笑什么呢？” “我想到今年的第一天，琳姐对我说恭喜的事了。”康德回答。 “哦，那件事啊。是啊，我可是你jiejie，是长辈。为后辈的成熟而高兴，也是很正常的嘛。”自从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攒出来的钱币不用给出去了之后，琳每天的心情都异常的好。 “是啊。我现在身边也就只有琳姐了，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琳见康德的情绪有些低落，便说道：“康德你就放心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你的琳姐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从四年前你带着我进入遗忘堡时，我就决定要一直跟着你了。” 康德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平心而论，琳算不上是个美女，也不是个强大的人。这个世界上无论男女想要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这两点至少得有一样才行，或者外表比其他人俊俏美丽，或者实力强大到让其他人刮目相看。 但这种片面的条件只不过是群体的共识，放到具体的某个人，比如康德的心里，有一个让自己心安的陪伴者才更加重要。面前这个相貌并不十分出众，身体还有些羸弱的女人就能带给自己这样的感觉。 康德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在那次变故后遇到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被康德一直瞪着看，琳感到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遇到琳姐太好了。”这还是第一次康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哎呀呀，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琳不自觉地红了脸，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尽管这个时间屋子里的温度已经比较低了，再过几天就需要生火来取暖了。可康德却觉得自己异常的燥热，面前的琳姐似乎也有和自己相同的感觉。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冲动，他突然慌张起来，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在带动着他们的情绪。 一时间，他竟变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琳看着康德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对于琳来说，康德就是那个意外落难被她偶然救起的王子，她知道他的心不在这里，她知道他的未来是更广阔的世界。她能给予的就只是帮他奔波的内心得到些许平静而已，而他的回报却要将她带向幸福的新天地。 “琳姐怎么也笑了？”康德问道。 琳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我啊，想到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一个结局美好的故事。” “什么故事啊？”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快吃东西。现在天黑的早，收拾收拾就赶紧回屋里睡觉吧。我白天在街口买了些过冬用的东西，我拿不动就放在那了，明天你得帮忙搬回来哦。”琳说道。 “嗯，没问题。交给我吧。” 只剩下不到五十天，望和的船队已经决定寒冬之前不再出航。无论海妖团能不能赶在最后这些天里回来，康德他们都必须在这里再过一冬了。 夜深之后，康德躺在自己的床铺上胡思乱想，纷乱的思绪让他难以入眠。身下的老旧床铺也在他的辗转反侧下不时发出响动。 突然，琳的声音从墙壁的另一边传来。 他们两个人的卧室是并列的，两张床都靠近同一面墙壁。这种房子在建筑时就只重视外墙的严密程度，尽可能保证室内的热量不外流，能在里面安稳过冬几乎就是唯一的目的，至于房子里面用作隔断的墙壁是否隔音什么的，根本就没人会在意。 即便是隔着一面薄薄的墙壁，两个人想要交流也没有多大问题。某种意义上，这种设置也有优点。 “睡着了吗？”琳的声音很轻。 “还没有，不知道怎么了，我今天有点失眠。”康德同样用轻声回答。他的睡眠一向很好，这种失眠的情况并不常见。 “我也是。”琳倒是经常失眠，但这样与康德搭话还是第一次。 “是不是我来回乱动，床的声音吵到你了？”康德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他并不知道琳本就有经常失眠的毛病。 “不，不是。那个没关系的。”琳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那个，康德，我……” 话没说完，琳的声音沉默了下去。 “怎么了？琳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康德有些着急了。 “不是，不是。我没事。算了，以后再说吧。反正还有很多时间呢。”琳转而说道：“快睡觉吧，明早你不是还要早起锻炼嘛。” “嗯，这就睡。晚安，琳姐。” “嗯，晚安。” 不知道是不是和琳没头没尾的对话有了效果，康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康德在天台完成每天的锻炼任务，回到一楼时琳已经将食物摆好了。 “康德，快来吃东西，天冷凉得快，再过一会儿就不好吃了。”琳在厨房听到康德下楼时的响动，便出声说道。 “好。琳姐也快来吃吧，别收拾了。”康德说。 “马上就弄完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响起。康德喊道：“谁啊？” 门外的男孩语气焦急地说：“康德哥，海妖团的船出现了，武爷让我通知你赶快到码头上去。” 等了这么久，外出的海妖团劫掠船队终于回来了。 康德抓起一把食物就准备出门。 琳在他身后温柔地轻声说道：“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康德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