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回遗忘堡（一）
通向瞬镜的洞窟被前夜的落石掩住，梦蝶感知到岩洞内部的破坏不严重，但进入的通道需要一点点清理。不知那时梦蝶看到了什么，之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莉莉也沉默着不在状态。康德和重岩两人花了不少时间才打通回去的路，考虑到这附近的山脊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如果留下清晰的洞口，可能给观察室的海神添麻烦，准备离开前，两人又把搬开的落石虚掩了回来。 大陆上发生的惊天大事，在海底城中只是多了一件需要记录的工作的而已。这里的氛围与几天前康德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 重岩没有带大家回龙人们的住处，而是在稍远的地方找了处僻静的房屋，简单整理后用来休息。海底城中没有黑夜，即便在屋子里也只能让光线强度降低些而已，令习惯在夜里睡觉的康德和莉莉很不习惯。 莉莉甚至突然发起高烧来，着实大病了一场。 重岩请来龙人族的祭司为莉莉诊治无果。大概卧床三天后，莉莉却自然痊愈，恢复如初了。只是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冰天城被异族攻破时的场景给莉莉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光是回忆就令她痛苦得不能自已。 这些天重岩想了很多办法打开带回来的盒子。可无论是龙人族、海神族还是他或梦蝶相熟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梦蝶甚至把她一向不喜欢的羽族瑰洱都找来了，羽族向来被认为见多识广，可同样毫无进展。倒是这次瑰洱表现得十分正常，几番尝试没有成功后，还很客气的向梦蝶道歉，一点都没有强势或者暴躁的感觉。 瑰洱离开后，莉莉悄悄询问道：“梦蝶jiejie，这个瑰洱今天好奇怪啊。原来她是这么彬彬有礼的人吗？上次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经常这样，不光是瑰洱，亚伯也是，性情多变的很。下次再遇到时可能就是另一幅样子，没有理由没有征兆的喜怒无常，所以我才不喜欢她。不过她的确见多识广，据说她游历过大陆的几乎每个角落，无论是我还是现任的海老在阅历方面都比不上她。”梦蝶解释说。 “好羡慕你们啊，你们都能活很长时间。不像我们，最多几十冬就结束了，还脆弱得很。”莉莉伤感地说道。 “事实正相反，你们人类的探索欲和求知欲远比我们更强，和你们相比，我们的几百冬只不过是虚度。像瑰洱那种人本身就是特例，我的很多经历其实都是迫不得已，并非自愿，而海老则是长期从事观察记录工作的结果。这座海底城里活了上百冬的大有人在，但要说学识和阅历，恐怕没几个能超过你或康德。” “是这样的吗？可是，我还是想有漫长的时间，否则一旦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要归于虚无，总是觉得无论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处似的。” 梦蝶沉吟许久，才悠悠说道：“这我可就没办法给你更多建议了，毕竟我不能替你决定你的人生，不是嘛？” 莉莉点头，轻声回应说：“嗯，我明白。” “不过，无论是谁，总会有不管怎样都想去做的事吧。为了某件事奋不顾身，为了某个人抛弃一切。所谓意义，总会能够找到些什么才对。”梦蝶低声轻语。 “梦蝶jiejie，你找到的意义，是什么呢？” 梦蝶没有回答莉莉的问题。 抛开梦蝶和莉莉之间谈心的部分。最终她们一致认为，想要打开那盒子就只有最后一个方法可试了，那就是带回去找白爵老师。 算算时间，距离寒冬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当初来海底城时，白爵就叮嘱过让康德和莉莉必须赶在寒冬之前回去。既然如此，他们顺理成章地决定返回海寰山。 但众人在二十三号观察室准备返回时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重岩踏入瞬镜时，被瞬镜另一端来自白爵的强大气息慑住，难挪寸步。 这是梦蝶都不曾料到的状况，理论上白爵没理由特意针对重岩，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仅仅允许梦蝶、康德和莉莉三人靠近，其他所有人都会被拒绝。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重岩留在海底城等消息了。 康德三人原地返回，这一次康德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也能记住海寰山内部甬道的通路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是让他仔细说出来每条岔路该如何选择，那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但身临其境时却有某种奇异的感觉提醒他正确的前路。 大概这就是梦蝶所说的，看之外的感知能力吧。康德这样认为。 那盒子果然没能难住白爵。白爵听莉莉说明情况后，只是伸出前爪点触了盒子几下，猛然间从盒子内部升腾起一圈圈形态各异的光环，白爵动动爪子将其中几个光环扯断，便听到盒子上传出一声脆响，分开成上下两半。 这还没完，盒子上的光环像是要做绝地反击似的疯狂冲向白爵，却被白爵怒目一瞪，那些光便粉碎后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时，白爵的声音响起：“莉莉，这些能量你拿去吸收了吧。感觉上与你的箭有些相近，我会把其中多余的特质清除，即便对你无用，也不会有坏处。” 说着，白爵拍动翅膀，将那些消散后的光环重新汇聚成一个晶莹的球体，又经过一番其他人完全看不明白的cao作，才将那球体交给莉莉。 莉莉利落地道谢，很快便进入修炼状态，沉静下来。 康德则与梦蝶一同凑近观察终于被打开的盒子。 盒子里的确是骨骸，一共有三块。从外型能够看得出来的两块分别是连着手掌的半截臂骨和一个脚掌骨，另外一根无法分辨是什么部位。可从尺寸来看，却比人类的骨骸还要小。外表晶莹剔透，像是被细致的打磨过一样。 “这是什么族群的骨骸呀？”康德出声问道。 梦蝶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从这个脚掌骨来看，整个身体还没有半人高。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体型的族群。” “白爵老师，您知道吗？”康德追问。 白爵一如往常地停顿许久，才缓缓说道：“这的确是祖龙的骨骸，气息不会变，至于为什么这么小我也不清楚。带回去给他创造的族群吧，或许……嗯，算了，我也不能断定。带走吧，这东西对你们没用。” 祖龙，那是与白爵同时出现在本世界的最早的生命之一，是被尊称为“造物主”的存在。曾经深度参与过两次异族和人类的战争，在那个时代几乎等同于是全部异族的最高领袖，而最终的陨落似乎与人类有关。祖龙的战败是帝国创立战争的转折点，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由于无比强大的祖龙对人类的敌意促成所有人类团结一致。如果没有祖龙的咄咄相逼，想必也不会有今天强盛一时的人类帝国。 康德将那骨骸捧在手中，细细轻抚，慢慢感受。毫无特别之处，这是他唯一的感觉。 梦蝶似乎也有类似的感觉，她也感知不到祖龙骨骸的特异之处。当然，这不包括显而易见的尺寸缩小。 “既然这样，我们就带回去交给重岩好了。原本就是他来找我们帮助寻找祖龙骨骸，虽然和预想的结果不同，至少我们也找到了一小部分，算是有所收获了。”梦蝶轻声说道。 “嗯，是啊。我们只是帮忙而已，希望这些能对他复活同族有帮助。”说着，康德将骨骸放回盒子，重新封好。应该是失去了其中能量的缘故，重新封好的盒子看起来很正常。 梦蝶检查了莉莉的状态，转而对康德说道：“莉莉这次还挺认真，难得她如此专注，就不要打扰她了。” 康德点头回应道：“嗯。” 随后他踌躇片刻，话锋一转，对梦蝶讲道：“梦蝶jiejie，送还骨骸能辛苦你独自跑一趟吗？我，我想趁寒冬之前回遗忘堡看看。” 梦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和白爵无声交流了些什么。白爵似乎表现得很有顾虑，反复斟酌后才认同道：“康德，你想回去看看，我不应拦你。但此行可能会有变故，你要注意谨慎行事。切勿冲动。明白吗？” 康德心想，的确得谨慎，不管怎样，一年前自己与随海妖团同来的佩樾等人大打出手，还当着他们的面带走了很受重视的莉莉。一旦行踪被他们发现，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形推断，他们大概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已经打定主意，偷偷潜入进去，向琳姐报声平安就走。 “嗯，我明白。”康德坚定地回答。 见他已经下定决心，梦蝶便也不再阻拦，转而为他指引下山的路。如果从正常的路径下山，大概率会迷失在茫茫山林之中，而通往海底城的山中甬道里其实就有另外一条下山的路。 只要在选择岔路时稍作调整，便能通到海寰山东侧偏北的一处岩体出口。从那出来后，向南走出一小段距离就能看到遗忘堡后面的村落了。 康德与梦蝶在山体中的岔路处分别，各自从不同的方向离开。 很快，康德便走了出来。很奇怪，他隐约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像是附近正在焚烧什么东西的感觉。 离开山体不久，康德便发现附近出现越来越多树木被砍伐的痕迹。记忆中这里与最近的村落还有些距离，他印象里这附近的树林不应该是这幅样子。 随着阻碍视线的树木越来越少，远处的村落渐渐映入眼帘。 “那是什么？”康德看到村落中建起一座高耸的石砌建筑，大概有四五层楼高，上面正在不断冒出浓郁的黑烟。 砍伐树木作为燃料，是在加工什么？矿石吗？康德自然而然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他知道，这座岛上最重要的资源就是金属矿，通过冶炼和锻造能够制造质地上乘的金属制品。不过以前岛上没有相应的技术与设备，只能通过直接变卖矿石换取生活资料。 就在康德驻足思索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的声音。他赶忙闪身到障碍物后面隐藏起来。 “快点走，你们几个。说你呢，快点，别耽误了今天的任务。”那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男声。康德不禁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