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女帝巡礼（六）
“沙耶，沙耶，你怎么样？”爱莉回过神来，看着阿尼娅肩头的血顺着指缝止不住的流出，焦急地大叫着。 “爱莉，我没事。他没刺中，只是擦伤。”阿尼娅说的是事实，而这一刀让她疼得浑身发抖也是事实。在爱莉看来，她更像是在逞能。 杜克爬起身跑了过来，带着歉意地说：“抱歉，我没挡住他。” 叶跳开后也有些晃神，尽管早就看到了阿尼娅，但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在叶的印象里，阿尼娅可没有勇敢到跳出来替人挡刀的程度。而且阿尼娅比爱莉稍高一些，要不是刚好被护腕挡了一下，刚才瞄准爱莉肩膀的一刀很可能就直接刺进阿尼娅的胸口了。以叶出手的力道，假想的结果令他感到后怕。 在阿尼娅看来，自己是一时冲动，完全没有考虑后果。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对手是叶，她是单纯地不想看到朋友受伤。直到这时她才感到后怕，如果对方不是叶，换成别人恐怕她已经死透了。 叶指着他们沉声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的目标只有后面那个女孩，另外两个现在滚蛋我就不杀你们。” 阿尼娅听到叶的话，第一反应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正要回应的时候，才猛然觉察所谓后面的女孩其实是爱莉，刚刚爱莉被她向后拽了一下，自己则站到了爱莉前面。 杜克双手握剑重新摆出战斗的姿态，大声说道：“想要伤害爱莉，你得先过我这关。” “你这点水平也好意思讲这种话，白长了这么大个子。后面俩姑娘都比你强。”叶的语气极尽嘲讽。阿尼娅却觉得听起来十分亲切，声音语气都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其实她与叶分别到现在还没超过一年，但她却有一种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再次听到叶的声音，短暂的喜悦后便是许许多多的疑问出现在心头。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一年他都经历了什么？他和刺杀女帝的人是什么关系？他以后岂不是就要成为帝国的敌人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另外，他看到我在这会怎么想？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也没机会单独聊一聊了吧？他会不会突然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喊出我真正的名字来？ …… 问题简直无穷无尽，短短一年而已，两人的境遇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阿尼娅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可现在她却一句话都不能说，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认识叶的样子来。 阿尼娅能做的，就只有低着头坐到地上而已。无论是对话，还是去战斗，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杜克，你帮我个忙。”爱莉突然低声说道：“我学了个新术式，应该能用，但还不太熟练。帮我尽可能拖住他，让我试试。”虽然声音很轻，但此时的环境下，叶应该也能听到。 杜克偏过头来看了看爱莉，嘴上说道：“有把握打败那家伙吗？” “我不确定，但也没别的办法了。”爱莉边说边开始准备：“我需要集中精力，帮我争取时间。等我的信号。” 杜克似乎对爱莉信心不大，但他这会也没有别的办法，话都说出去了，这时候已经没有了退出的机会。杜克只好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尽量争取。” 爱莉舒展双臂开始在身前大幅度挥舞，从阿尼娅的视界中，可以看到周围有相当规模的光点密集地往爱莉身前汇聚。随着她体内的能量素不断涌出，一个复杂的术式渐渐成形。 叶再次冲了过来，与杜克战在一起。 杜克身上有伤，动作明显比叶慢上许多，刚一交手就被压制下来。叶一边与杜克战斗一边还要提防着爱莉的动作，尽管如此，杜克仍然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没一会就一刀刺中杜克的右腿，鲜血迸溅，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爱莉这边连续展开失败了两次。阿尼娅看不出她要展开什么术式，感觉上那至少是四十划以上的超大型巫术。 直到第三次展开才终于成功，爱莉大喊道：“可以了，杜克。快躲开。” 但这时的杜克已经没有了跳开的力气。倒是叶不知道怎么想的，听到爱莉的声音后一脚把杜克踹出好远，转而面对爱莉说道：“好了，没人捣乱了，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巫术吧。” “啊……来吧，冰、风、暴……”随着爱莉大喊出声，面前的术式亮起淡蓝色的光晕，周遭的能量暴乱起来，一股巨大的风暴裹挟着无数冰晶直冲天际，冰晶相互碰撞的声音与飓风刮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好似一首激昂的交响乐。 这次阿尼娅终于看清了，整个术式分成四个部分，足足有四十八划。从她读过的书上知道，超过五十划的术式寥寥无几，四十划的术式就已经算是超大型巫术了。只要爱莉能够维持住，这招冰风暴的威力，干掉一支百人的队伍都不成问题。 阿尼娅强忍着提醒叶快跑的冲动，这一刻，她希望叶可以平安逃离的情绪差点就要超过她想要保护自己秘密的情绪了。 突然，从侧面窜出来一个人影，毫无停滞地冲进巨大的风暴，片刻后，那人影抱着浑身浴血的叶跳了出来。叶与阿尼娅只有时间对视一眼，那两人便迅速离开了。他们逃走并非城门方向，阿尼娅不知道是不是有安全的撤离路线。她只能在心里流着泪祈祷叶平安。 至于救走叶的人，阿尼娅只看清甩在背后的深褐色长发。似乎是个女人，阿尼娅直觉地以为。 冰风暴持续了一段时间才停止。爱莉搞出来的动静惊动了大批上城区警卫，要不是叶果断逃走，恐怕迟些就走不掉了。 爱莉对超大型术式的控制显然还不成熟，巫术结束后，她便直接晕倒了。从她家里赶过来的近卫将三人带回宅邸，交给佣人们照料。 娜米为阿尼娅包扎好伤口，然后去到其他房间看了一圈回来汇报说：“沙耶小姐。爱莉小姐已经睡下，她的身体没事，只是精力消耗太大。杜克先生受伤不轻，医生已经来看过，说他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得休养上一段时日才行。” “太好了。下城区怎么样，有消息了吗？”阿尼娅追问道。 娜米摇了摇头，回答说：“还不知道，没有消息传过来，老爷也没回来。” 阿尼娅考虑再三，发现此时也没什么自己可做的事。就算有消息回来，她也没办法知道叶的状况。两次突如其来的见面，却一点交谈的机会都没有。现在除了让自己更加不安以外，一点新的信息都没得到。 娜米见阿尼娅一副焦躁的模样，便劝她睡觉休息。可阿尼娅躺在床上也完全没有睡意，直到心念慢慢转到回忆爱莉展开的超大型术式上，才让她慢慢平静下来，慢慢睡着。 听说女儿出事后，卡洛琳早早赶了回来。直到这天深夜很晚的时候，索洛托才回到家中。 深夜，宅邸五层的书房里，夫妻二人和另外三男一女共六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个男性率先汇报道：“将军，战损已经清点完毕。咱们的近卫共二百三十人投入战斗，战死七十二人，受伤二十三人。女帝的近卫共一百五十人投入战斗，战死十五人，受伤七人。巴克图的守备军约六千人投入战斗，死伤占比三分之一左右，具体数据他们不告诉我。敌人总人数未知，通过现场形势和留下的尸体数判断，总人数大概在五千人上下，几乎全部都集中在下城区，被咱们击杀大约一半，没有伤员，没有俘虏，击杀的敌人中保守估计有七百人死在您的巫术下，广场中留下了数量庞大的被冻结的尸体碎块，那种死法没办法确认具体人数。另外，侵入上城区的似乎有三十人左右，除了袭击爱莉小姐的六个人中被击杀了五人，其他人应该都撤离了。” 卡洛琳少见地动怒，她说：“为什么会袭击爱莉？有什么发现吗？” 另一个男性回答说：“不清楚，就连他们是怎么毫无征兆地进入王城都不知道。五千多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他们的身份现在也确定不了。” “所幸爱莉没事，这个先放放，敌人的目的可以确定吗？真的是为了刺杀女帝而来吗？”索洛托开口询问。 除卡洛琳之外的四个人一起摇头，最初汇报的男性说：“没有明确的证据，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我们参谋团一致认为应该是为了女帝而来。最初的一波攻势太猛烈了，我听说在女帝身边硬抗攻击的巴克图将军受伤不轻。” 索洛托摆了摆手，说道：“谣言，我刚才见到他了，行动如常，小伤而已。议员们呢？有损伤吗？” “有的。荣王、轩王和瑾王伤的比较重，盛王和卡尔也有受伤，其他人好像都躲过了。” “伤的重的三人有生命危险吗？”索洛托继续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王府对外一律封锁了消息。从现场反馈的情况来判断，恐怕不太乐观，尤其是荣王，有人说看到他被起爆物正面击中，而且至少身中四箭，但还没办法核实情报真伪。荣王府现在草木皆兵，戒备得相当森严。” 索洛托长出了口气，说道：“好吧。你们也辛苦了，我让女仆收拾了房间，你们下楼休息吧。明天再说。” 四人行礼后相继退下，等书房的门重新关好后，卡洛琳走到索洛托身边，轻抚着他的身体询问道：“你还好吗？” “嗯，就是太累了。找上我的那家伙应该是敌人的首领。他的能力非常怪异，像是提前知道我会做什么似的，如果不是我能将冰雷巫术的波及范围扩大到让他避无可避，换成其他将军恐怕还真赢不了他。为了战胜他，都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平民被我的巫术波及。更可恶的是那家伙一句有用话都不讲，什么情报都没得到。” “他的尸体呢？也发现不了什么吗？” “哪还有尸体，都逼我全力以赴了，什么都没留下。” “帝国中竟然还有一个几乎与你旗鼓相当的人，却没人认识？这怎么可能呢？”卡洛琳觉得这种情况非常不可思议。不知道身份，不知道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 索洛托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亲吻妻子，然后说道：“我们也休息吧。明天得先感谢一下保护了爱莉的两个人啊。尤其是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刻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卡洛琳挽住夫君一同朝卧室走去，她说：“确实，这次我也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