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邂逅崭丘（一）
崭丘，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人类帝国的版图大致可以看做是以王城为中心的正方形，至西向东地势逐渐升高，西边临海，东边则是崇山峻岭。北边的边界是靠近冰天城挡住北方寒冷空气的北地山脉，南边则是深入无垠沙漠外围的火雾城，那附近有一片满是雨林的绿洲。 整个帝国西侧的部分以平原和森林地形为主，从王城附近开始以东的部分大多是崎岖的山地。索拉河自东向西流进大海，并未人类滋养出沿岸适宜种植的土地。最近一百多年里，人们为了得到更多食物，不断开垦新的土地，从索拉河以南的林生城附近逐渐向北扩张。随着耕地的增加，索拉河以北的平原地区陆续出现了农户们的居所，汇聚成一个个小村落，再慢慢出现小镇。 就连原本不重视农业生产，一心抵御异族危险的冰天城附近，也陆续出现了五个普通的小镇。长久的和平让人们忘却了危险。直到战争爆发，强大的异族转瞬间攻陷冰天城后，人们才再一次觉察到恐惧所在。 从王城出发向北渡过索拉河后，沿着官道，大概需要五十天左右的行程就能达到北地山脉的重要关隘——磐石堡。整条官道就靠近崭丘西侧。从王城的高处向北眺望，王城与冰天城之间就隔着这片奇异的丘陵地带。 崭丘北侧距离北地山脉只有三天左右的路程，冰天城身处其间。崭丘南侧距离索拉河大概二十天的路程。如果从天空向下看，崭丘非常像一个凹凸不平的圆盘，上面错落着大大小小的丘陵与沟壑。崭丘之内的地形非常复杂，直线横穿崭丘的话，大概需要四十天左右，从外围绕行则只需要二十五到三十天。而且崭丘之内不生长任何草木，越是靠近中心越不适宜生存，一般人类穿过崭丘外围进入中部后，通常无法存活超过一天，至于崭丘深处的中央部分更是被称为“生命禁区”的存在。那里的空气异常稀薄，似乎还有某种尚不为人所知的极端危险的东西，所有进入探索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作为一片辽阔但无法提供食物的土地，崭丘就像是人类帝国版图中的一块恶疾，阻碍着冰天城与南方四城之间的联系。然而，充斥着死亡的禁区往往也与生命的萌发相互交错，在人类无穷的创造力之下，终于发现了崭丘之下蕴藏着的独特矿产。那是一种碾成粉末抛洒到正常土地上就能增加土地生产能力的物质，无论是用于增产粮食作物、牧草或者树木等均有或多或少的效果，人类将这种粉末命名为“生命之源”，崭丘是已知的唯一产地。 即便如此，王城与冰天城的人从一南一北两个方向尝试了近百年，也未能找到解决“生命之源”无法大规模开采的方法。即便是崭丘外围，矿工亦无法在地表之下生存超过一天，尝试了已知的所有防护手段都无济于事，可偏偏开采的位置又必须是地表之下比较深的地方。另外，崭丘地表的沟壑中存在大量的暗沼，马匹或车辆都很难在崭丘内使用。人类倒是可以在相对坚实的丘陵上活动，但仅靠人力挑担，“生命之源”的产量非常低。种种不便导致这种功效强大，加工简单，似乎储量非常巨大的产品价值始终居高不下。 王城科研院中有不少研究人员认为只要能解决大规模开采的问题，人类将彻底告别食物匮乏的现状。此时此刻就有相当数量的人正在为此努力。当然，在战争爆发后，崭丘的一切开采活动均已停止。 相比于崭丘之内的复杂状况，崭丘东侧有一条较为宽敞的峡谷。这条围绕着小半个崭丘的半弧形峡谷被称为“朝陵谷”，是通往冰天城的另外一条重要通路。据说这里曾经是第一次全面战争时的古战场，当时人类与异族在此进行了一场七天七夜的大会战，双方各有数万英灵沉睡与此，以至于朝陵谷中常年阴森异常。 而对于眼下的战争，朝陵谷凭借特殊的地理位置再次成为双方争斗的焦点。 相比于崭丘西侧辽阔的平原地带，西临崭丘，东面多为峭壁的朝陵谷在地形上更能限制异族军队的战斗力。人类军团通过有组织有纪律的战术训练，通过相互交替稳定推进的战术手段能够将敌人有效的限制在正面，而不被异族拖入对人类非常不利的混战。双方部队凭借武器装备等手段创造出来的有效作战半径差异能够让人类以较低的战损比向前推进。 而崭丘西侧的大平原——尽管并无崭丘这一名称含义的相关记录，但这片平原仍被习惯性的称为“崭西平原”——上，人类军团只能采用步步为营的防御手段缓慢推进，效果非常差。如果是面对面的结阵战斗，一只人类的百人部队通过相互配合能够轻易战胜一只相同数量的异族部队。可如果被异族突入阵型，一只百人的蜴人部队就能轻易将三百甚至五百人的人类营地彻底击溃。不过好在人类的战术多变，应对灵活，异族们往往就只有大规模冲锋这一种打法。再加上人类越来越丰富的武器装备，都是能够在长久以来将异族限制在北地山脉以北的原因。 顺带一提，如果放大到全大陆的视角来看，崭丘差不多就是大陆的中心。异族生活的北地只看面积的话要比人类帝国大得多，相较而言，生活在南方沙漠中的蛮族无论在生存空间还是生活资源都是被压迫最惨的。 建历679年，寒冬结束后不久，入侵的异族就在崭西平原上发动了一次规模超过三万人的冲锋，异族军队中以包括蜴人、珑人、蜥人在内的鳞甲族为主，还有数量较少的猿人、狼人等绒毛族参与其中。 战场上，以厄勒卡将军为首的磐石军团与以鸠鲁将军为首的重锤军团正面应敌，经过一个寒冬的辛苦筹备并且为此付出了超过一万名军士和后勤人员的代价后，修筑好的营地高墙和架设好的强弓劲弩等守营装备起到了重要作用。会战持续了五天，异族军队在付出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伤亡后悻悻退去，这就是传回王城的胜利的开年第一次会战。 而这次会战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战果，以芙蕾将军为首的蔷薇军团和索洛托将军不在，暂时由爱德少将率领的冰雷军团一起，从朝陵谷一路向北打到了距离冰天城仅有十五天左右路程的崭丘东北方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异族在朝陵谷中仅有寥寥千余人驻扎。一直打到朝陵谷北部，异族军队的抵抗才逐渐强横起来。 在崭丘周边都成为战场，激烈冲突仍在持续的时候。崭丘之内却像一方世外之地，安静得近乎死寂。 像崭丘这种人类鲜有踏足的地方，自然也有连通海底城的瞬镜。瞬镜的位置是在崭丘东部外围临近中部的一处山体之中，这个位置已经是人类当期的技术无法进行开采的地方了，附近的山体全部都是未经雕琢的自然状态。山体中的狭小缝隙根本无法让人正常通过，因而在穿过瞬镜后不得不靠蛮力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通道来才行。 不过这种事情对现在的重岩来说是小事一桩。经过一个寒冬的修养终于恢复正常的康德和莉莉一同陪伴重岩而来，梦蝶这次早早便隐匿了身体，藏在莉莉胸前的吊坠之中。 “哇，这是什么地方啊。这么荒凉。”从山体中爬出来的莉莉快步跑到高处，向四周瞭望。他们所在的小山丘并不算高，周围有不少阻隔，即便是莉莉也没办法看到更远的地方。 “记录上写这里叫崭丘。是海神族们推测的最初出现人类的地方。”康德接话回应道。 这次是他时隔六冬后再次踏上人类帝国的领土，令康德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并没有为此感到喜悦或者其他特别的情绪。内心很平静，这里就和其他地方一样陌生，没什么不同。 “重岩，你确定是在这附近吗？我可是什么都看不到耶。”莉莉摊开手表示无奈。 重岩双手按在地上，整个人用几乎趴在地上的姿势感受了一会儿。 “没错，就在这，往……”重岩抬手指向一个方向，想了想才继续说道：“那边，应该是东北方向吧，给我的感觉就是那边。” “还有很远吗？”康德询问道。他没有觉察到附近有危险，放松了不少。 “这是第一次，我还不太熟练，有点掌握不准。”重岩不好意思地回答说：“不知道还有多远，我只能感知到一个大概的方向。” “那就慢慢走呗。说不定一会就感觉强烈了呢。”莉莉对没来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率先往重岩指出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饶有兴致地四下观察。 康德和重岩马上跟了过去。三人走出不远，莉莉开口说道：“梦蝶jiejie说这次她什么感知不到，寻找就只能靠重岩了。不过至少这回没有上次那种神龛之类的东西。” 崭丘的地形很难快速行走，丘陵虽然都不怎么高，但也需要不断的上坡下坡，两道山丘之间的地面时不时出现会让人陷进去的暗沼，迈出的每一步都得格外谨慎，非常麻烦。莉莉的体态轻盈，快跑起来就可以避免暗沼，但康德和重岩就不行了，尤其是重岩，稍有不慎就会陷阱地面。 大半天时间过去，周围的景色与最开始也没多大差别，很难不让人感到厌倦。 莉莉边走边拿出食物来吃，自从寒冬之前吸收了来自神秘盒子上的能量后，她的食量和食欲都增加了不少。每隔一会就得吃点东西，为此重岩这次多背了不少食物。 三人先是朝东北方向翻越了四座山丘，随即重岩感觉体内的骨骸与同伴们的链接开始增强，方向逐渐朝正东偏移。他们又走过两座山丘后，莉莉出言提醒道：“再往前就快要离开崭丘了，确定是这边吗？” “已经很近了，但链接开始分散，我现在又感觉西南方向更强烈了。” 重岩所说的链接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预感的感觉，自从吸收了祖龙的骨骸后，这种预感开始时隐时现。寒冬中的某一天，预感达到最强高潮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现确切的景象。经过多方问询才确定他看到的景象就在这片崭丘。因而他认为在这里一定有另外一个盒子或者别的什么容器承载的祖龙骨骸。他认为这种预感就是被自身血脉激活的骨骸与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同伴的呼应。 可真的来到这里之后，重岩的预感并没有更加强烈，反而呈现出持续的分散，就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可能存在目标。预感的指向太多其实和就没有预感没多少区别了，于是他就选择了似乎最显著的方向靠近过去。但效果并不理想，这会的感觉全乱了，好像又回到了迷宫起点的感觉。 “喂，那不就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了吗？我们这小半天都走错了是吗？”莉莉略带质问的抱怨道。 “这种感觉时有时无的嘛，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啊。”重岩辩驳道。 一路上都稍稍落后些的康德上前打断他们的对话，说道：“有可能方向没错，只是我们走过了。而且应该并没有超出太多，或许就在这附近，一起找找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