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楼堡保卫战（四）
就在鸠鲁指挥众人抢修营门并分散开猎杀进入主营的其他异族时，倒在一旁已无人关注的大家伙沉寂的身体突然悄无声息地爆裂开来，转瞬间碎成齑粉，化作漫天血雾将整个轻语镇笼罩住了一大半。 尤菲和涂月眼睁睁地看着难忘的场景再次出现，这分明是与侧营是相同的血雾，而且这次成型得更快。血雾的边缘就在她们此刻所在的教堂正门前十几步的位置，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鲜明的血线，提示着内外分别。大概是被献做祭品的大家伙身体更加庞大的缘故，这次的血雾比几天前侧营中出现的浓重许多，扩散得也更快。单从身体大小来看，这个大家伙至少可以媲美五十个狼人，会有这样的效果也不奇怪。 就在很短的时间里，远处的鸠鲁将军连同他身后的楼堡与营墙都在尤菲的视野里消失了。除了近处的三两座建筑外，就只剩下还未扑灭的火光可以见到。 涂月向血雾中大喊：“找不到方向的人，往我们这边来，血雾笼罩不到教堂这边。”她连续喊了几次，却只有寥寥十数人跑了出来。不知道其他人是听不到她的声音还是彻底迷失了方向。 或许是被涂月的声音吸引，没等她们有更多动作，血雾中连续冲出三个蜴人和一个狼人直奔她们而来。蜴人的速度和跳跃力都比狼人差，那个狼人率先跳上教堂屋顶。尤菲急忙向后退，将空间留给应战的涂月。 涂月将气力外放至双手剑，剑身上的花纹亮起月白色的光，淡雅中透露着肃杀的气质。涂月的气力被剑身自动凝聚，挥舞中留下月白色的剑影勾勒出剑舞的痕迹。此刻涂月体力充沛，双手剑的舞动速度很快，那狼人几乎是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眼花缭乱的高超剑技斩成数段。 掌握气力外放，拥有娴熟的剑技和灵活的身法，再加上一把能工巧匠打造的上好兵刃，要与这样的涂月对阵，至少也得是勇士级别以上的异族才有一战之力。狼人族的单兵作战能力不弱，但普通的狼人还达不到威胁涂月的程度。 跑在后面的三个蜴人被教堂前的军士拦住，守在这里的是四名预备役的年轻军士。虽然是四对三，但双方接触后军士们很快就败下阵来。 涂月转头对尤菲大声说道：“你待着这，我下去帮忙。” “好，你快去。”眼看那几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就要惨死，尤菲急切地让涂月快去。 涂月直接从屋顶边缘跳到下面的平台，然后翻过教堂大门上的装饰型护栏跳到地面。那三个蜴人聚在一起实力不弱，遇到涂月后且战且走，似乎是想把她引到血雾里去。涂月不放心离开太远，血雾前的空间太小，束手束脚之下没办法速战速决，反而被对方拖住了。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砍倒了一个，另外两个已经隐匿进了血雾。涂月犹豫要不要追进去，她倒不惧怕血雾，只是担心万一在里面迷了路就不能及时返回保护尤菲了。正在犹豫时，教堂上突然传来尤菲的尖叫。 原来是一个蝠翼的负翼族不知何时从侧面悄悄飞上了教堂的屋顶，等待涂月离开后，又过了一会才对尤菲出手。他似乎是想等尤菲的注意力被下面的战斗吸引，以便他可以偷袭，却不想尤菲身上的万化霓裳及时预警，通过束紧手腕和闪烁光亮的方式提醒尤菲有敌意靠近。 尤菲一转头，就看到那家伙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吓得尖叫出声。正好被涂月听见。 那个蝠翼见状，当机立断亮出手上的宽刃刀向尤菲扑了过来。尤菲本能地向后躲避，猛然间脚下一空，从屋顶边缘滑了下去。 “啊……”突如其来的坠落感让尤菲陷入失措状态。 涂月快步赶来，将双手剑插在地上，两腿用力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下落的尤菲。上面的蝠翼紧跟着跳了下来，挥刀砍向半空中的两人。涂月没办法闪避，双手抱住尤菲也无法格挡，干脆在半空中翻转身体用肩甲硬挡了这一记挥砍。 蝠翼的挥砍力度不小，涂月的肩甲发出剧烈的碰撞声，碰撞的力量令涂月两人加速落向地面。落地的瞬间，涂月抱着尤菲就地一滚，卸去坠落的冲击力。那蝠翼一刀未中，立即降下高度追击两人，他有翅膀可以飞行，在空中的动作远比涂月灵活，加上涂月为了护住尤菲，起跳前将武器插在了一旁，这时她手里并没有武器。 那蝠翼大概是以为胜券在握，嘴角咧出一个让人恶心的弧度，眼看他的刀就要再次挥下。一支由金线构成的短箭从血雾中飞出，一举穿透了蝠翼的身体。那蝠翼身上被射穿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小洞，看似轻微的伤势却将他的身体点燃灼烧了起来。从体内引发的火热异常痛苦，蝠翼跌落在地惨叫了一会就断了气。 击杀蝠翼的金线在半空中突兀地停止飞行，从短箭还原成线的样子飞回从血雾里跑出的伊登的右腕，与缠绕在右腕上的金线融为一体。 伊登快步跑来，半跪到两人身前，急切地说道：“涂月，你没事吧？” 涂月摇摇头，回应道：“我没事，他砍中的是肩甲，没伤到身体。震得有点麻，很快就好。” 确定涂月没事后，伊登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对尤菲说道：“公主您呢？不要紧吧。” 尤菲惊魂未定，她并没有受伤，经过涂月的保护，冲击力已经下降到万化霓裳可以抵消的程度了。她只是被突然从高处掉落的恐怖体验吓得不轻，这会还没有从惊慌中缓过神来。 “没事了没事了，尤菲。有我保护你呢，放心吧。”涂月柔声安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不应该放你一个人在上面的。” 这时尤菲也缓过气来，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没事。就是突然一下子，有点害怕。谢谢你，涂月。” “不用谢，尤菲。你可真轻，换成个胖公主我可能就接不住了。哈哈。” 涂月爽朗的笑打消了尤菲的恐惧情绪。尤菲向涂月回应以笑容，她转而对伊登说道：“伊登少将，你怎么在这？” “这次的血雾很奇怪。与上次不同，被笼罩其中的异族似乎也失去了方向，城外的进攻暂停了，我们想着退出来商讨对策。我刚过来就看到那家伙攻击你们。”伊登的话音未落，尤菲就看到鸠鲁将军从血雾里走了出来。 鸠鲁看到尤菲她们和周围的异族尸体，语气惊异地说：“入侵的异族竟然都跑到这里了。” 伊登转头回答说：“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负翼族在攻击她们两个。” 涂月补充说：“之前还有一个狼人和三个蜴人，我杀掉了其中两个，他们看起来很像是冲着我俩来的。” “是啊，我就是想说这个。异族为什么会专门跑到这么远来找你们。”鸠鲁的眉头紧皱，沉声道：“而且异族竟然真的会专程来攻击特定目标。尤菲公主身上有什么被异族关心或者忌惮的东西吗？他们在崭丘伏击你，你到了侧营他们就去攻击侧营，今天又莽撞地来攻击这，该不会都是为了你吧。” 尤菲瞪圆了眼睛，淡紫色的眼眸中尽是难以置信。可仔细想来，鸠鲁将军的猜测似乎不无道理，要不然这也太巧了。 “可是，我身上没带东西啊。”尤菲站起身，摊开手说道：“我什么都没带。” 事实上这也一目了然，除了身上这套功能繁多的衣服，尤菲行李之前就全部落进崭丘下的无底深渊了，她现在的确什么都没有。 涂月猜测道：“说不定就只是想攻击公主呗，毕竟她的身份这么特殊。” 伊登立刻否定道：“异族怎么知道她是公主，而且异族中也没有类似的传承观念才对。再说了，就算是在帝国里认识尤菲的人也没有多少才对。我不认为异族还有识别人类个体的能力，就好像我们分不清两个蜴人的差别一样，他们应该也分不清我们。” 涂月还想反驳，刚好这时另外几个担任参谋的军士从血雾中走出来，涂月便乖乖闭了嘴。鸠鲁开口道：“这个事先放放，伊登，过来。我们优先当前。” “好。”伊登回应道。随后他又对涂月说道：“一定要保护好公主，如果情况有变，你就带着她向南撤退。” 涂月抿着嘴唇，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个，我们可以旁听吗？你们的讨论。我不参与，只旁听，可以吗？”尤菲试探性地询问道。 鸠鲁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尤菲一眼，或许是尤菲几次三番的坚持打动了他，他简略地回应道：“好。” 讨论并没有选择特定的地方，就在教堂旁边的空地上进行。尤菲和涂月站在一旁，听着围在一起的鸠鲁、伊登与其他参谋一起讨论当期的状况。周围还有其他军士正在忙碌，并没有特意避开旁人。 目前的情况就像伊登所说，血雾爆发后，异族的攻城行动也随之停止了。之前随那个猿人大家伙一同侵入的异族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毕竟人数少，军士因此牺牲了一些，但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倒是被大家伙撞开的营门却是得到了修补的机会，虽然血雾的出现影响到了修补的效果，但好歹已经重新堵住了。到目前为止，异族的攻城行动尚未再次展开，原本靠近营墙的队伍似乎已经后撤了，楼堡外同样都是血雾，现在也看不到异族的行动。双方就这样陷入了怪异的僵持。 另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到两翼其他营寨遇袭的消息，受到攻击的就只有这里。异族投入的部队总人数目测在一万到一万五千之间，就局部战况来说，比上一次集中会战中进攻楼堡的人数多，但不及全战线投入的总兵力。 至于现阶段异族方面的具体调度情况就没办法获知了，血雾笼罩住了异族全军。而主营的营墙比侧营高，即便是最擅长跳跃的狼人也不可能直接跳上来，攻击营墙的话就无所谓隐秘性，所以暂时也看不懂对方在这个时候展开血雾的用意。 听完参谋们汇总的各方情报，鸠鲁率先表态：“无论如何，得优先破开这血雾。从伊登在侧营的经验来看，敌营中应该有负责维持术法的人，不出意外应该就在血雾的中心。得想办法找出来。” 另一位副将接着话题继续说道：“如果是血雾中心的话，可以靠测量找出大致的位置。这团血雾的南侧边缘就在这，地上的血线很清晰。东西两方的边界也能找到，从营墙上就能完成测量。如果范围不会移动的话，理论上可以估计出施术者的位置。但问题在于，该如何攻击。血雾中看不清状况，难道要用机弩做密集攒射吗？我担心威力不够。” 伊登思考再三后，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当前的状况：“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现在并不是异族计划中的展开血雾的时间。这个时间被我们在无意中提前了，以至于打乱了他们原本的安排，才让其不得不停下攻城的动作。” “有这个可能。但少将您的说法只是猜测，没办法验证。”一个参谋跟着说道。 尤菲身边的涂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插了一句，她的语速很快。“因为将军。将军雷厉风行地干掉了那个冲进来闹事的大家伙。我们这边看得清楚，那个大家伙的尸体是最先化成血雾的。或许就像伊登少将所说，异族原本的计划是让那大家伙进来折腾一段时间才被咱们干掉，那时候外面的某种准备也做好了，再展开血雾就能给我们致命一击。但是没想到，那个作为触发者的大家伙还没支持一会就被将军干掉了。” 涂月说得急，一口气说完，见鸠鲁他们都在看着她，她猛然想到她现在是作为旁听的公主的护卫站在这，尤菲都说了只旁听不参与，她突然插话实属僭越。涂月赶紧道歉说：“啊，对不起。我太着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打断你们的。” 鸠鲁倒并不在意，善意地打圆场道：“没关系。不亏是将军雷洛的后代，你的说法很有道理。当时我就在附近都没有留意到那大傻个的尸体变化，多亏你们注意到了。” 见鸠鲁没多追究，涂月松了口气，赶紧退回到尤菲身后。她现在的军衔只是列长，还是预备役，也就是没有实权也不管理单独的小队。按说这种时候她应该是在营墙上与其他军士一起殚精竭虑地盯着城下的异族动向才对。要不是有尤菲和伊登，她根本就不能参与进当前的场合来。 “所以，现在这段空白的时间很可能是我们的机会。敌人正在准备某个计划，一旦完成，很可能给我们带来重创。按照这样的假设来指定计划不会有错。”鸠鲁总结道。 一旁的副将遗憾地说：“可是，问题并没有解决。营中的血雾就已经严重影响大家的观感和视野了，就算冒险出去，该怎么找到并解决对手呢？迷失在楼堡之外的话，不就白白牺牲勇敢的战士们了吗？” 是啊，该怎么办？尤菲也在绞尽脑汁。现在想来，上一次也算是侥幸。那次刚好伊登就在外面，距离不远，而且敌人的规模也比这次小很多。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对策，讨论陷入了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