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戮血秋霖（一）
索洛托率先出发，他的亲卫队之前就先行赶赴前线了，此时将军独自一人离开营地向东而去。虽然他的实力主要体现为强大的巫术修为，但多年戎马下来，骑术一点都不差。而且有妻子的商会支持，他的坐骑是一匹非常罕见的赤血灵马。 这种马主要生活在东南山区，脚力很好，也很灵活，但马身上天生带有高温，普通人根本无法骑乘。养育它们就是为了驾驭需要长途行驶的大型车辆，除了索洛托这种可以用冰系巫术辅助骑术的巫术师以外，其他人想要骑乘就只能忍受高温了。 从秋霖镇一路向东，绕过崭丘到达朝陵谷再一路向北，以赤血灵马的脚力，大概需要三天，换做普通的骑兵需要七天左右。 但即便如此，将军应该也是赶不上东线的战斗了。 西线这边，鸠鲁、伊登、涂月三人率领一队约一千五百人的轻骑兵向北而去，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傍晚就能回到楼堡。 送走了他们，秋霖镇外的堡垒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厄勒卡的磐石军团驻扎在这的部队本就不多，现在把留守的轻骑兵队派了出去，在附近村镇道路巡逻的队伍还没回来，留在堡垒中的部队就只有不到两千人。 事实上，那些驻扎在外，负责巡逻警戒和斥候侦查的军士中大多都是新招募过来尚未有过实战经验的新兵。加上将领的缺失，可以说现在磐石军团的战力就集中在厄勒卡将军和利娅少将两个人身上了。 利娅出去巡视各岗位的驻防情况，现在的磐石军团缺少副将，团长军衔就只有一人，身为少将的利娅不得不承担起更多繁杂的例行工作。 回到之前的房间，厄勒卡皱着眉头瞪着石桌上的沙盘，脸上的表情像是费解，又像是愤怒，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尤菲独自坐在厄勒卡对面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厄勒卡叔叔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前他来火雾城看望我时，总是笑呵呵的样子。尤菲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她也不理解厄勒卡正在做什么。 此时尤菲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大概是她五冬或者六冬的时候，厄勒卡在寒冬跑回火雾城的神殿，与尤菲打了招呼后就急匆匆地跑去了修女jiejie的房间，随后她就听到两人在争吵。尤菲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偶然经过。两个人吵的很凶，而且他们使用的是一种与日常用语不同的语言。现在尤菲知道那是初代神禁多奥得编写的《神赐语录》使用的语言，她也学会了一些，但那时她并听不懂。所以具体的争吵内容也早就忘记了。 尤菲觉得当年见到的在吵架的厄勒卡就是现在这副样子。费解，好像有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事一样。 正在胡思乱想时，厄勒卡突然对她说道：“尤菲，先让人带你去休息吧。这里不是前线，应该比楼堡安全，你可以安心好好睡一觉。” 尤菲想说自己不困，想在这陪他。可转念一想，说不定会给将军添麻烦，便乖乖离开了。 一名将军的亲卫领命带尤菲回到了镇上的旅舍，并于之前留在这里的另外三个人一同负责保护尤菲的安全。回到旅舍时，那名亲卫问尤菲是否需要找佣人的服侍日常起居，被尤菲拒绝了。 虽然堡垒中也有可以睡觉休息的地方，但沐浴之类的事情还是没有镇子里方便。秋霖镇附近缺少水源，堡垒里的水都是限制供应的。 尤菲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后半夜快到黎明了。由于昨天白天休息了挺长时间，到这会她也没有特别困倦。在房间的浴室里冲洗身体洗漱一番后，方才躺到床上用被子紧紧地盖住自己。 之后会怎么样？厄勒卡叔叔大概会让我回王城吧。似乎继续待在这也做不了什么了。异族说不定还会来杀我。可是为什么呢？搞不懂，所谓的计划又是什么？杀了我好像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吧。哦，不对，这里是后方，怎么会来呢。异族应该无法突破楼堡才对。 胡乱思考了一会没有结果，一想到那些凶狠的异族都在考虑着一个杀死紫色长发女人的计划，尤菲就觉得全身发冷，这种生理特征可能全人类里都找不出几个，分明就是针对她而来。尤菲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抱着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镇外的堡垒里，送走尤菲后，厄勒卡独自待在紧闭房门的六边形房间里。他的眼睛出神地盯着沙盘上的楼堡，自言自语道：“如果现在把楼堡送出去，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东边的准备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计划提前这么多，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他停顿了一会，继续自语说：“倒也不会。除非他自己动手，有鸠鲁在，楼堡可没那么容易丢。别小看他。” 就好像在和看不见的人对话一样，厄勒卡再次停顿，片刻后语气急切地说：“那怎么行，给的甜头太多，以后控制不住就麻烦了。我们设置的保险可算不上万全。倒是……” 他再次停顿，似乎是被打断了话语。这次过了好一阵，他好像被人说服了一样，说：“好吧，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保证什么，本来我就不赞同这么干，牺牲了我那么多弟兄，如果那家伙再打乱计划，别怪我不客气。” 这次可能是对方说了很多，厄勒卡停顿了许久，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低语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随后厄勒卡站起身来，神色间似乎十分犹豫，反复思索后才吐出一句：“索洛托，是不是得更重视些。瑞泽里欧竟然死了，身为‘先见’，却第一个死去，这恐怕不是好兆头。算了，可能是我多虑了吧。嗯，好。” 也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回答，或许最后这句就只是自言自语。说完他便径直打开门离开了房间。从始至终，房间里并没有出现其他人。 第二天一早，尤菲在旅舍中悠悠转醒。外面的小镇上已经热闹了起来。因为尤菲的身份，给她安排的房间在靠里的位置，在房间看不到街上的情景。 尤菲利落地收拾妥当，站在房间里却发现无事可做。 她出门询问门口的护卫，得到的答复也是目前没有安排。一个昨天没有见过的女性士官为尤菲带来食物。本来尤菲想着可以和人聊聊天，但那女官似乎还有其他安排，放下食物后，她告诉尤菲：将军正在忙，稍后会来看望她。随后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秋霖镇的早餐里有一种将畜rou打成rou泥再摊成小rou饼，煎到双面金黄的诱人样子的小吃。由于在rou泥中混合了其他食材，rou类本身的味道会被盖住。尤菲连续吃了两三个小饼才意识到这是rou食，第一次吃觉得很有趣。 用过餐后，尤菲准备出去走走。她把自己的淡紫色长发仔仔细细的盘起，用万化霓裳做出深色的头纱遮住发色。身上穿成高领的同色长衫，全身只露出肩膀和上半手臂，换成了与以往的装扮完全不同的风格。 守在门外的四名护卫并没有阻止尤菲的外出，而是兢兢业业地跟在她身边。 离开旅舍后，正对面就是小镇的集市。由于预备兵役都被派去了前线，在集市中负责叫卖商品的大多是年轻女孩。这个时间，大人们应该都去田间或者牧场干活了，许多小孩子在集市和街道上跑来跑去，小孩子们感受不到战争的氛围，照旧开心地玩闹着。 一个四五冬左右的小男孩在艰难地帮jiejie推着一辆盛满碗碟器具的车，尤菲让一名护卫去帮了他们的忙，顺利地来到了集市的摊位上。那个皮肤黝黑的女孩一个劲对他们说谢谢，在她眼里，尤菲大概就只是某个富家小姐吧。 很快，集市上的人纷纷注意到尤菲一行，好些个商家都围了过来，希望她能购买些自家的商品。 护卫们尽职尽责地将他们挡在几步之外，现场不是小孩就是年轻女性，其实倒也没什么危险，尤菲在交流时又十分平易，那些护卫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有一个胆子大的女孩跑到尤菲近前，向她推荐自己做的小挂件。尤菲看着各式各样不到半个手掌大小，却格外精致的小人偶小动物，心生欢喜，便亲切地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对啊对啊。”女孩立刻回答。 “这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呀？”尤菲不懂这些，她看不出来挂件的材质。 “是用黏土捏出来的，烧制定型后再刻上细节。”女孩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骄傲。 “哦，这是黏土啊。”尤菲有点不敢相信，黏土竟然可以做的这么精致。 女孩拿给她的挂件里有一个全身都罩在白色长袍里的小人，正面看露出来的就只有一张半睁着眼睛嘴角稍稍向下一副不开心样子的脸。如果从下面看，里面其实是空的，并没有身体。不知为何，尤菲觉得这个小人很惹人怜爱。便询问道：“我喜欢这个，这个怎么卖？” 推销的女孩很高兴，笑着说：“您能喜欢真是太好了，每个挂件都是一枚片纹币。” 一旁的护卫上前支付钱币，他递过去的是一枚圆纹币。 女孩惊恐地说：“不行不行，我没有那么多片纹币找给你。” 尤菲看了看女孩的摊位上，一共有大概五十个挂件。她微笑着对女孩说：“你的手艺非常好。直接收下吧，就当我买下你所有的挂件好了，不过我只拿这一个。” 女孩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大概没有过这种经历，感觉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尤菲拿过护卫手中的钱币温柔地塞给她，然后将小人挂件随身放好。 见到尤菲如此慷慨，其他商家更加踊跃地围了上来。 这时，从南边教堂的方向跑过来一队人，为首的是镇上教堂的修士。尤菲几天前在楼堡上的祷文同样传到了这里，普通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来自火雾城的雾帆教修士却是知道。昨天尤菲来到小镇时，他们就得到了神禁莅临的消息，只不过当时有军士在旁没有机会靠近。 今天听说一个女孩在军士的护卫下出现在集市，教士立刻带人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