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乱象丛生1

    蓝诺的出殡，被三先子办的万巷空城，江城哭倒。这个消息于一个月后传入荆北劳改农场的深牢大狱。

    已经坐了近三年牢的杨老三这天唏嘘不止，面色苍白的杨老三在牢房的上铺上一连抽了三颗烟，一双丹凤眼里没了往日里的鹰隼，却多了一份感慨。

    杨老三对二炮说，你我都不如大巨，只看三先子一人，就能见大巨的目光独到。

    二炮豹眼环额，很是粗坯一个。二炮喷了口烟说，真得想不到，这个浑货竟然也是如此性情，妈的，我服了这疯子。

    杨老三三根烟落地，合上了眼，一脸阴沉的天地为之冰冻，一牢房二十几个除二炮外俱是噤若寒蝉，唯恐避之不及。

    这天，杨老三张开丹凤眼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先子完了。

    二炮浑横的身子惊战了一下，寸长的烟灰落下也不自觉，二炮说，咋滴，三先子就完了？

    杨老三再次唏嘘不已。

    知道吗？三先子把死人办的风风光光，也就把活人办死了。这个浑货，老爷弄是守不住了，没有杀神的老爷弄就象被抽去了脊骨的蛇一样。

    瘫软如泥！

    杨老三的后一句话没说全，但二炮听懂了，粗坯一个的二炮记起了多年前杨老三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有蓝诺在，程天阳就翻不了天去。

    如今蓝诺走了，江城是不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历史向前不向后，风沙就掩却了前尘。

    一九八五年这个即将过去的寒冬在杀神蓝诺的死后的头七缓缓地落下了帷幕，一场局限于江城范围内的再次严打却悄然于无息中撒开了网。

    那夜的月光凄惨，光影的阴暗处仍留有一堆堆尚未化尽的残雪，风很洌，透着股刺骨的寒。

    凤小团伙是在列车到站的前十分钟得到的讯息，那时候，凤小在明飞的云山饭店吃饭，一桌菜十七八个，才端上不久，热气腾腾中，凤小胃口大开，他被一盆浓似白乳的鲑鱼汤勾起了食欲。

    这段时间，这些日子，凤小几乎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两眼鱼肿，神情疲惫。

    圆滚也很惫倦，近一段日子受了风寒，鼻子不畅，话音里瓮声瓮气。

    余下的也好不到那里去，唯有发小是个例外。发小除了两眼迷离外，几乎没受半分影响。这货对苏小小去云县一直耿耿于怀，贪念起了杯中物。

    凤小一碗热汤刚下肚，透过屏风的缝隙就看见了云山饭店的老板明飞，这个小个子极度精致的男人始终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以前如此，今夜依然如此。

    明飞很静的露出一丝微笑，把账单放在了凤小的面前，从两片镜片子后透出来的眼神，很是有种意味。

    那种意味叫神情疲惫的凤小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那个账单上只有一样菜，远走高飞。

    凤小团伙急匆匆的离去，一行人没有去火车站的候车室，而是从云山饭店的后门直接进了站台，这之前，凤小看了眼账单，随手捏成团吞进了肚子。一言不发的凤小顺出一叠大钞，只看了眼那个精致的男人。

    只一眼，那眼神中已经包涵了许多层意思。

    走好啊！哥几个有空常来呀！明飞看懂了那一眼中的意思，顺便收起了桌上的钱，没有一丝一刻的不好意思。

    明飞也是刚不久接到几个西街大哥的通知，强子、萧见他们跑路了。

    这一夜几乎江城稍有一点头脑的混混子都在开始跑路，凤凰正街老爷弄的三先子一伙是跑得最早的，这个全江城最浑的老混子天生有种敏感，他从这天旁晚全市公安的紧急集合中嗅出了危险。

    三先子当机立断，开始跑路。

    其实，三先子自那日蓝诺出殡后就一直准备跑路了。

    三先子有了八三年严打的经验，一伙人根本没乘车，而是直接从老爷弄翻墙而出，踏过冰冻凝结的老城河浅滩，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另一伙消失在茫茫月色中的是西街大哥们，已经雄踞西南两街近两年之久的西街大哥们早非昔日之吴下阿蒙。

    西街大哥们的消息并非出自公安内部，此次的严打依旧布置严密，可谓滴水不漏。消息的来源是老爷弄，两年来西街大哥们可谓苦心经营，他们的触角几乎渗透到了江城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混社会，其实，很多时候混的就是人系网。

    一道道经纬线，从下自上，从里到外，层层密布。

    北街的阿宝哥也有这么一张网，不过他的那张网仅仅局限于北街，而西街的那张网就繁杂得多，码头的魏红军大高就是得力于这张网，牵一发而动全局，躲过这次劫难的还有老西街的徐邪，蒋歪，朱不正一伙，在其次是凤小。

    没躲的是小冷和凌风团伙，这一年里小冷团伙一直低调，连跟着二渣子他们也只待在白天鹅舞厅，小事都难犯，何况是大事，这伙人几乎算得上与江湖脱节了。

    花城团伙就没这么幸运了，才回到江城不久的花城还未来的赢打通关节，本来这种事对于鲠直的花城来说就有些勉为其难，就在这时危险降临了。

    这夜的严打开始时，花城三个在桑树洼的桑林边，三个少年，衣裳单薄，一瓶高度白酒在三个人手中传递。

    脚下的玻璃厂不见生气，由于临近桑林，低矮的老式平房顶上仍稀稀拉拉的留有雪的印象。

    显然待的时间不短，一瓶酒以见底。

    花城扬手把玻璃瓶甩了出去，寂静中很久脚下的院落角才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炸裂声。

    玻璃厂的门卫室亮起了灯，三个少年相视而笑，很是有种许久不见的真情流露，没等门卫室开门，三人相携离去。

    一弯月，在桑树梢间成画。

    花城三个是在桑树洼街离刘鸡毛家不远与公安相遇的，刘鸡毛眼尖，离老远就察觉出街口不妙，低发一声喊，三人转身便往桑树林方向跑。

    身后呼喝声炸耳，三人全然不顾，脚底生风，玩命飞奔。刘鸡毛跟过贼，经验老道的喊，跟上！

    寒风扑面，刘鸡毛斜刺里擦进了四毛家后院外的坡坎，那坡坎上一溜冬季里的菜园子，在往上离桑树林就近了。

    小马虽瘸着一条腿，但速度也不慢，三个人中他腿最长，开跑时见机的快，几乎和刘鸡毛一前一后，所以小马能听见刘鸡毛的后一句跟上。

    花城没听见，开跑时花城就慢了半拍，但此刻身体素质见出了高低。花城唬实健壮，耐力持久，可花城跑错了方向，他习惯性的朝先前的玻璃厂后山跑去，这条道相对平坦，速度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