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算无遗策

    顾永峰头很痛，也很晕虚。

    手脚被按住了，这之前他挨了很重的拳脚，这些都不致命，致命的是划过后颈的蓝色电弧，那电弧瞬间产生的高压，能让最强悍的rou体瘫软如泥。

    顾永峰就是被这种电弧击倒的，经过短暂的休克，他醒了，从弄巷的天空里洒下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戴上了手铐。

    手铐的另一端在瘦长个的碗上，一根细细的铁链把两个手铐联系在一起，彼此很近。

    他才是小偷！顾永峰盯着瘦长个，他才是偷东西的小偷。你们弄错了，铐我干嘛，我是抓小偷的。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很多人长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人群哄堂大笑，一个看热闹的大爷说，这个秃瓢小偷还真有点意思，青天白日能把瞎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我真没见过。

    顾永峰糊涂了，脑袋又开始阵阵的痛起来。

    靠你妈的。瘦长个拍了顾永峰脑袋一巴掌，你老实点！

    顾永峰内心里已经要疯了，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不是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吗？一着急顾永峰把瘦长个摔到墙面上去了，瘦长个趴下时，手铐拽扯，顾永峰手腕被搁出了一道血痕，然后，顾永峰再次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醒来，顾永峰在禁闭室里，瘦长个额头破了，鼻子歪了，门牙还舍了两个。

    他妈的！他说话漏风漏的厉害，瘦长个真不是小偷，他是便衣。他们局长家一星期前叫人偷了，没人知道损失了多少。不过全局的警力都出动了，抓小偷。

    局长说，一个星期不破案，治安科的上上下下都不用干了，下基层吧！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星期一，全治安科都急了。

    最急的是卫青，他是治安科科长，他爬上这个这个位子用了整整八年，卫科长私下抱怨说，真不容易啊，八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

    顾永峰被打的吐了血。

    他弄不清小偷怎么会成了便衣公安，自已明明是抓小偷的，怎么又成了小偷？

    顾永峰被电棒电出了神经质，只要一见电棒，就头痛如裂，公安和小偷有深仇大恨吗？就算是小偷有这么往死里打的吗？

    顾永峰遍体鳞伤，他被瘦长个一脚蹬心口上，他喷了血，血块喷上了审讯室的白墙上。墙上一行黑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连十几个小时，一波接一波的拷打，炫目的灯光一直照在脸上，眼前是闭合不上的一片白，顾永峰觉得自已挺不下去了，他皮肤的表面开始有血斑出现。

    顾永峰在这期间看见了卫青，马脸的卫青，阴沉的叫人心底发怵，顾永峰一瞬间认出了这不是在百货商店不远处的那个公安吗？

    隐隐有些明白了，顾永峰血管里的血就象被放空了，人也空了。没有忿怒，没有悲伤，只有深深的绝望。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啊！这一刻，顾永峰知道在坚持下去，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要了他的命。

    这之前顾永峰想过鱼死网破，但他还没有完全绝望，他想，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再说他不能和代表国家机器的执法机关对抗，那将是徒劳的，任你如何强大，必将灰飞烟灭。何况顾永峰心里还有一个结，这个结已经捆绑了他整整三个半年头，不为自已，为张铁他就不能放弃。

    卫青说，认了吧！认了你就不会遭罪了。

    顾永峰睁不开眼，也不开口，他怕刺激了卫青，再招一顿打，顾永峰已经没有信心能挨下去了。

    能给棵烟吗？能喝口水吗？

    你在口供上签上字，一切都能了。卫青嘴角上挂上了一丝笑意，一星期来他都根本笑不出，他甚至失去了耐心，他已经准备强行让罪犯签字，在按上手印，时间不多了，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

    其实，签不签已经没啥区别了，在顾永峰踏上百货商店的台阶的那一刻，或许更早，早到他离开轧钢厂的那一刻，一切都注定了。

    因为，结果都一样。

    顾永峰不知道他早被赵建强和卫青合伙算计了。赵建强呲牙必报，他抑制了内心的愤怒，那个退伍兵的悍狠强势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颅骨，等一切都被人开始遗忘了的时候，赵建强找到了卫青。

    赵建强是卫青他爸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两家关系一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卫青老婆的meimei也是赵建强帮忙进的轧钢厂，而且在一分厂做出纳。

    卫青听完赵建强的一顿胡诌，卫青说，赵叔，这个退伍兵太嚣张了，有机会我把他弄进局里，替你出出气。

    赵建强说，不是替我出气，是为轧钢厂的广大职工出气，这个兵痞子，无法无天呀！

    卫青笑了，笑的很邪！他知道赵建强和他爸卫长风一样，都是坏到骨子里从里到外烂透了的人。

    一个偷盗到公安局局长家去了的贼，忙坏了卫青。卫青亲自出马，整个县公安都象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日子一日一日的近了，这时候，赵建强又一次找上了卫青，卫青心里烦，根本把赵建强的事忘脑后了。

    赵建强循循诱导，他那个意思是把这个小偷按到顾永峰身上去。沉府极深的卫青还是吃了一惊，他想，赵建强这个老坏蛋跟那个顾永峰得多大仇呀！不是深仇大恨能这样吗？

    卫青没答应，也没说破。他不愿揽这初太伤天害理的冤案，他更不愿被赵建强当枪使。

    直到这最后的期限来临，卫青已经被逼无奈了。原本他是准备抓个惯贼当替罪羊的，反正都是偷，偷局长家不也是偷吗？他觉得这样不算太冤枉，也离伤天害理有段距离。

    这个早晨，他再次接到赵建强的电话，赵建强告诉卫青，那个痞子兵进城了。

    卫青挂了电话，他依然觉得还是抓个惯贼比较不容易出事。

    他没有想到，顾永峰竟然自已撞进了陷阱，一切顺其自然，赵建强真他妈的是个老狐狸！卫青想，算无遗策啊！

    顾永峰是在签了字后，喝上水的，卫青没有失信，他给顾永峰点上了一根烟。

    当时的状况是这样的，这间审讯室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审讯室，是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口，值班公安吃宵夜去了，门半闭半掩，除了卫青，做笔录的是瘦长个。

    此时，瘦长个犯瞌睡了，顾永峰签过字，按过手印后，他就一直犯瞌睡，脸上的摔伤也痛，他的精神很不好。

    瘦长个是被掀翻了的桌子惊醒的，其实，他没睡沉，迷迷糊糊的，桌子角搁痛了胸口。卫青更狼狈，被压在了桌子下。

    等瘦长个反应过来，窗口破了个大洞，年代久远的木质窗，整个窗棂被撞出了窗外，一些钢筋横七竖八的躺在院中，一个黑影阵风的卷过大院，然后，瘦长个不在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看见黑影起初是顺着院墙在跑，然后就跑上了墙面，在后来就上了墙头。这时候，他听见了枪声，他觉得那子弹追上了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