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命顽强而坚韧

    张铁没来得赢叫停车就直接蹦了下去，着地时张铁巨大的身形一个翻滚，一辆极速行驶而来的雅马哈贴着脚边擦过，然后，撞上了前面的小四轮。

    张铁啥也不顾，一跃而起，沿街狂奔。身后一片喝骂声，小四轮司机拽扯住雅马哈驾驶者，他们开始无休无止境的争吵。

    张铁冲到树荫那块，空气里还弥漫着熟悉的烟草味，这种廉价的烟草是顾永峰喜好的，烟冲，很有劲。

    是顾哥，一定是他回来了。张铁看了眼对面的公安大院，几盏昏黄的白炽灯亮在窗口，即隐晦又朦胧。

    这个树荫的位子后面是条黑巷。张铁一巴掌拍树身上了，一只栖息在树杈上的夜鸟惊飞而起，它极速煽动的羽翅划出一道流线型的轨迹，消失在城市的暗夜里。

    张铁一头扎进了黑巷。

    凭着感觉张铁丝毫没有犹豫的追了上去，他仿佛看见了顾永峰在黑暗里向他招手。

    一头扎进芦苇丛后，顾永峰昏迷了三天。三天里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他一直高烧不退，伤口急剧恶化，肿胀的就象是一只青涩未开的少女乳 房。

    雨水淅沥沥的落着，他缓解了顾永峰的体温，但同时雨水也加剧了伤口的感染。

    顾永峰清醒的时候，饥饿远比伤痛来的更可怕，除了一只手，顾永峰哪儿都使不上力。那三天他开始吃一切能触及到的东西。有蟋蟀，蚱蜢，蚯蚓，以及一些飞临身边的飞蛾，这种机遇不是时常有，十次里顾永峰会失手六七次，他缺乏足够的力气。但他知道必须填饱肚子，才能撑下去，他开始用指头抠芦苇根。

    这三天里，顾永峰吃了一生中最多的芦苇根。

    生命是顽强而坚韧的。三天后，顾永峰奇迹的恢复了生机。他被阳光的灼热烤醒，一头密密的细汗，力量一点点回到身体。

    顾永峰知道出汗了，就不在发烧。

    没有急着离去，他知道自已这个样子，根本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打击。

    那天正午，顾永峰甚至吃了一条水蛇，水蛇rou和血叫他的胃口大开，他觉得自已就要快生龙活虎了。

    可那个枪伤困扰着他，他无法处理那个急剧溃烂的伤口和伤口里的子弹。顾永峰还知道若不尽早处理，他根本没法活下去。

    顾永峰是天黑下来离开芦苇丛的，步履维艰。在最近的山地里，用番薯填饱了肚子，番薯就象苹果一样可口，临走时他还揣了两个在裤兜里。

    长长的吐了口气，顾永峰不敢长时间的停留，他需要处理伤口，否则他还是逃不了。

    他离开了水源，和河岸背道而驰，他的选择无疑又一次正确，夜半的时候，眼前是一个乡镇。

    镇卫生院在离街道不远的一个地方，一幢二层的砖楼。顾永峰用他的破衣烂衫浸了水，绞开了卫生院药房的钢筋窗棂。进去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

    他取了一切能处理伤口的用具与药物，离开时在院后的晾衣绳上取了一套病人的衣物。

    趟过了两条河，翻过一座山岗，顾永峰听到列车开过发出的咣当咣当声，他想自己真运气，老天要自己活下去。

    那是个小站，乡镇小站只停慢车和货车。

    顾永峰在铁路基下换了衣服，他把一瓶葡萄糖喝了，吞了包消炎粉，口腔里有种怪怪的异味，埋好了原来的破衣烂衫，顾永峰把葡萄糖瓶砸碎在铁轨间。

    他爬上了一辆缓慢行驶出站的货车，那是一辆运煤车，一厢厢黑色的煤粉，列车厢于是也象黑色的。

    顾永峰把自已埋进了煤粉里，他无暇顾及货车开往哪里，攀车的时候扯痛了伤口，他在阵痛里睡着了。

    火车行驶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夹时，这里是个拐弯，火车速度减慢，顾永峰跳了下去。他伤口迸裂了，脓血纷流。

    顾永峰趴在山岗的草丛里，他再次昏迷了半小时。

    很晕虚，也很饿。饥饿再次通过神经元对他的感觉进行折磨，顾永峰踉跄的进了山，他经验丰富，他找到了一条山涧的溪流，哪里树木茂密，不见人迹。

    喝了点水，他在次躺倒，饥饿仍如影随行，可他没办法，他需要等待体力的进一步恢复。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顾永峰堵住了一条溪流的分岔，水渐渐枯竭，然后他看见了鱼。

    鱼rou滋补了他的身体，力量开始苏醒。

    他再次休息了会，把身体洗净，山野很静，鸟鸣声很远，溪流一线黑水流走。

    顾永峰从医用袋里拿出一小瓶药用酒精清洗伤口，酒精的挥发里充肆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那天他咬断了两根木棒。清理腐rou和子弹时他咬断了第一根，**的身体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栗，抽索。

    眼前金星飞舞，他不知道自已是怎么扛过去的。但他知道伤口还得处理，要不然他不流血而死，也要感染而死。

    一只苍蝇从远方而来，围绕他嗡嗡盘旋。

    顾永峰把石头上暴晒的哪根木棍涂上酒精，急速的摩擦起来，后来木棒冒出了烟，再后来药棉引燃了。

    当木棒前端变成红彤彤的炭火时，顾永峰把木棒塞进了伤口，林间顿时弥漫出一股焦糊臭，顾永峰咬断了第二根木棒。

    他已经没有力气感受身体的痉挛了，阳光从叶片的空隙间洒下，这个世界七彩迷幻。

    三天后，顾永峰坐车北上，他来到北方的一个城市，在城乡结合部住了下来。

    这之前顾永峰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乡镇，他打劫了一家供销社，没有办法，此时他身无分文。

    远离了南方的闷热，顾永峰深居简出。他每日的营养丰富，他吃消炎粉，买红霉素眼药膏涂抹伤口。这两样药普通的在不能普通了，不会引人关注。

    这段时间，顾永峰理清了头绪，他看到了这个社会最黑暗的一面。

    一个月后伤好了，顾永峰南下。

    那是雨季结束后的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顾永峰不知道此时张铁已经出狱，那个铁打的汉子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我回来了。让流血和复仇开始吧！

    那天，顾永峰站在轧钢厂后山的石台上，山风吹开了衣襟，他裸露着胸膛，俯瞰脚底林立的厂房，他笑了。

    叽叽的笑声宛如夜枭划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