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先知者的福利

    池卫东走后，我不顾被秋雨淋出的重感冒，马不停蹄的在第二天跑到镇里申请去省城高考的手续和费用。

    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盯着我阿拉伯风格的包头头巾看了许久，语重心长的说：“小姑娘，高考这种事要量力而行，镇里并不宽裕，需要建设的地方还很多，不要浪费公家资源。”

    我不顾他的冷嘲热讽，只一味催促他快点办理。直到我拿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票据走出大门，我依然感觉不太真实，这时候人们都这么纯朴吗？我说我靠自学掌握了可以参加高考的文化知识，他就信了？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四十天左右，我隐约记得这次的考题并不难，只是语文中作文所占篇幅较大，我需要恶补一下流行用语。

    到了考试前两天，我跟靳妈简单提了一下要去见见世面，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溜烟跑了。

    一路骡车换牛车，牛车换火车，终于在头一天赶到了省城，此时我已经蓬头垢面，估计和路边的乞儿没有两样。

    拿着介绍信找到考场附近的招待所，毫不意外全满，我连续走了好几家，终于有一位前台的老大爷看我实在可怜，匀出一个杂物间给我住，床是放倒的废弃门板，被褥很薄，好在杂物间紧靠锅炉房，温度倒还不错。

    等我考完试再一次颠簸回洛山屯，家里早已炸开了锅。靳爹一边忧心如焚，怕我在外被人拐骗受人欺凌，一边又不敢声张，怕传出我独自离家影响我的名声。我一进院，他几步奔过来，手已经抬的老高，看我浑身脏兮兮饿的脸颊都凹了下去，终究没有忍心，长叹一声，转身回屋去了。

    靳妈在一旁抹眼泪：“你这孩子，平时没几句话，这咋胆子比天还大呢？一个小姑娘说走就走，碰到拍花子可咋办？”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安抚家里人的情绪，接下来就是不停跑镇里，询问通知书下达的时间。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我反而没有意想之中的激动，感觉甚至有点荒诞。作为一个末流本科毕业的小职员，这是我在现实世界想都不敢想的名校，如今，我即将踏入它的大门，这要感激我毕业不算久，平时也有读书的习惯，脑子里的墨水多少有些剩余，还要感激这个特殊的时代，容我过下名校的瘾。我看着自己手上的冻疮，自嘲的想：这算不算先知的一点福利呢？

    要让这福利落到实处，只怕还需要费点思量。我把通知书藏了起来，等镇里敲锣打鼓的把消息送到我家，我才眼泪汪汪的请求靳爹支持我去南方读大学。

    靳爹已经傻了，他想不到自己文盲的女儿怎么就考上了大学，屯里人的恭维让他飘飘欲仙，但他也实在想不通女孩读书有什么用。几番纠结过后，他问我：“你不会自己在外找婆家吧？”

    我连忙摇头：“大学哩，读书的人不让找婆家，读完了书，回来叫爹给我找婆家。”

    靳爹思索了一下：“那要去多久？”

    我低头答道：“二三年，我脑子好使，尽量读的快些。”

    靳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都好二十岁了，婆家不好找啊。”

    我连忙摇晃他的手臂：“爹放心，二萍长的俊。”

    靳爹笑开了花，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