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人民教师爱人民

    春天果然来了，不止第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随着时间褪色的不只有我对池卫东的思念，还有宫昶平对我的重视，从第二个春天开始，连王全科都绝迹了。

    1985年初夏，每天奔波在教室跟宿舍之间，偶尔还要去学生家里做工作，北方暴烈的阳光真不是闹着玩的，我整个人黑了八个度，再次回到了黑月光状态，也不对，月光早熄灭了，只剩下黑了。

    今年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参加高考，从恢复高考至今，这个小小的地级市就没出过一个大学生，我来这几年，各级领导寄予厚望，我也觉得班里有几个好苗子，可以冲一冲。三年来，我把全部的心血都交付在这帮孩子身上，这时候难免焦虑，好在学生们都放松的多，毕竟这时候高中毕业就包分配了，考不上也能有个好工作。

    去年年底开始这里治安就不太好，据说是来了一帮外省的职业小偷，真是难为他们能看上这个北方的贫困市，组团来这发掘财富，可算眼光独到。托他们的福，学校门口打更的大爷由一个变成了俩，教师宿舍门房里还添了一个膘肥体壮的大妈，打起瘦弱的南方小偷来一个顶仨。

    七月高考，对老师和学生都是巨大的考验，北方的夏天只有干燥的热，空气中一点水分都无。我没忘记给学生们配备冰水和毛巾，却忘记了给自己带一把遮阳伞。三天考期过去，我整个人都蜕了一层皮，黑的更上一层楼。

    等把考试的孩子们都送回家，我精疲力尽的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炕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半夜却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大妈嘹亮的嗓门响彻云霄：“艾老师！艾老师！咱这块儿来小偷了！你瞅瞅你丢啥玩意儿没？艾老师！”

    我实在懒得动，想着自己现在身无长物，几件破衣烂衫丢也就丢了，于是回道：“没丢！没丢！啥也没丢！”

    等待成绩发布的日子分外难熬，还好有自觉补课的下一届学生们，他们跟我一起在炎炎夏日里成天成宿的泡在教室，被一盘盘的蚊香熏的头晕眼花。对于这个小城市的学生们来说，上中专已经能分配一份不错的工作，他们放弃中专来读高中，必然是有着更远大的目标，他们和我一样清楚，除了读书，他们没有第二条出路。

    成绩下来了，班里有两个孩子考上了，一个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一个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小小的学校瞬间沸腾了起来。虽然有三四个有潜力的孩子发挥失常，叫我很是遗憾，但这个成绩已经是零的突破了，而且一炮双响花开并蒂，各级领导笑的褶子都深了好几层。

    我在各种赞誉里短暂的飘飘欲仙了一下，又马不停蹄跑去安慰落榜的孩子。他们大多数选择直接分配工作，我十分理解，只有一个女孩子稍微有点可惜，她平时总考第一，这次的分数离实际水平差太远，我觉得她可以再搏一年，但她经这一次，信心备受打击，怎么劝也不肯复读。

    另有不少其他县市的学生，托人找关系想把孩子转到我们学校来，一时间办公室门庭若市、客似云来，校长搬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一批一批的截人，因为总有家长带着孩子想叫我看一眼，希望得了青眼能给开个后门。

    事务繁多，累，但是也高兴，人民教师为人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