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两千余载如尘埃
山洞之中静悄悄地，只有玉无根的声音缓缓传出，虚无缥缈，却又有些阴沉可怖。只是坐在玉无根旁边的刘义章却是没有半分感觉，而是听得极为入神，仿佛自己已经身临其境一般。 玉无根这两千余年从来没有和一个活人说过话，貌似此时的刘义章很适合他的胃口，倒是不厌其烦地将那场两千余年前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个清楚，只听玉无根缓缓说道：“我当时抱着必死之心进入这大阵之中，虽然大义上是彻底扫荡妖魔，其实后来我慢慢回想，当时的潜意识之中，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逃脱自己的罪责，让自己一死了之而已！” 刘义章眼中闪现出敬佩之色，能够在两千余年后，对自己的一个晚辈弟子坦然地说出自己的错误，看来玉无根在这山洞之中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刘义章想了一下，才安慰道：“老祖，当年你能够想到以身赎罪，已经算是具有大无畏的精神，要知道，世间之人，绝大数反而会选择不管山洞之中的兲，而是利用不致幻天宗消亡的借口，而继续好好活着。”见玉无根脸上有疑惑之色，刘义章补充道：“倒不是他们的境界有多高，或者毅力有多强，觉悟有多透彻，而仅仅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已！” 玉无根脸上一愣，仿佛这种说法连他也是头一次听说或者明白过来，忍不住低头又沉思了一下。等刘义章看到玉无根的脸时，却是根本看不清楚这张黑乎乎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从那不断抽动的眼角能看得出来，玉无根这时的心情是何等的复杂。 过了许久，才听到玉无根忽然叹了口气，然后两行清泪缓缓地从眼角流出，他仰天大笑，如疯似癫，声音在山洞之中回荡着：“哈哈哈，没有想到我这么多年来不断反复自责，没有选择好好地将幻天宗延续下去，而是选择了逃避，进入这黑乎乎的山洞之中不见天日。却是没有想到，我就算当时没有进来，选择也是一样错的！”玉无根笑出了眼泪，笑出了癫狂，笑得山洞之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抖：“没有想到，我玉无根英明一世，却连一个少年都能够看开的问题都看不开！哈哈哈哈！” 刘义章远远地躲了开去，直怕玉无根情绪激动之处，失手误伤了自己。 开玩笑，那可是聚功期的仙尊，随便来那么一下，便足够让刘义章变为尘埃，永远地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笑了好一会儿，玉无根才喘了口气，苦笑道：“没有想到我一大把年纪，竟然还没有一个少你那看得透彻，原来……原来！怎么选都是错的，哈哈。天道之处，便是如此？开始是错的，结果必然是错的吗？” “额……”刘义章伸出右手，准备和玉无根说其实对错只在人心，你原来认为自己是错的，现在认为自己做的根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其实，真正的对错只在于自己的心里，何尝有人能够给对错划定界限？ 只是话一开口，便被识海之中的明夜所阻止了，只见明夜沉重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善恶对错本就在人心，如何得舍便在于人性的选择，玉无根既然选择了对错无法分辨，那便是他自己的道，你是万万干扰不得的！” 刘义章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长长地“哦……”了一声，让明夜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玉无根笑了一会儿，仿佛是疲了累了，便止住了笑声，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让，才淡淡问道：“我这一生，真的都是错误的么？” 刘义章沉吟了一下，一脸的严肃，沉声道：“错对在你本心，我又怎么得知？不过在幻天宗流传下来的版本，那场浩劫时的宗主被公认为是历代宗主以来最优秀的！” 玉无根身子明显地一震，连带着声音都不似刚才那般平淡：“是么？” 刘义章点了点头，玉无根看向刘义章，仿佛是读懂了一些东西，也是点了点头。 等他再次抬起脸时，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黑乎乎的惨淡摸样，只是原本横跨眉宇之间的一道皱纹却是不见了。 只听他语气之间无形中充满了一丝决然霸道的气息，说道：“当时我恨透了这里的兲，认为我这一生所有的所有，包括自己的家庭、宗门和兄弟都变得一无所有，都是由这些兲所造成的！所以，我一定要将兲赶尽杀绝！” “不仅如此，当时的我还想到了以后子孙后代对我的看法肯定差劲之极，脑门之中便充满了满满当当地怒气，奔了进来。” “谁知道进来之后，山洞之中的兲都被九重幻天神雷劈得形神俱裂，连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只余下二百头成年的兲躲在山洞之中的各个角落。” “我当时仗着修为深厚进入大阵之中，谁想到随后大阵的入口便已经闭合完毕，这样就意味着我以后根本是出不去了。关于这点我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唯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这条山洞四通八达，而那兲因为九重幻天神雷的作用而四散逃亡，百余只兲七拐八拐，倒是将我转晕乎了。” “只是我目的没有达到，各位兄弟的性命便是白白牺牲，我因为不甘心，所以在开始的两百年内不断地击杀兲，终于将辅阵之中残留下来的兲和新生成的兲全部清理干净！” 刘义章着急问道：“后来呢？” 玉无根低头沉沉说道：“后来么，两百年都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我的修为也已经到了仙人境界，只是这山洞被一种神秘诡异的力量保护着，竟然能够避开天机窥测，就这样，我便在这山洞之中定居下来，一边铲除着不断生成的兲，一边提升着修为，让我一路修炼到了现在的水平。” 刘义章点了点头，玉无根的经历虽然传奇，却还好能够让人接受，没有到那种逆天的传说级别的程度。想了一想，便决定暂时先不和玉无根说自子能够出去，免得因为此事而耽误玉无根指导自己的修行。 两千年来，玉无根是因为出不去而一直呆在这里。两千年后，如果忽然有人告诉他，说有人可以带你出去，这时玉无根的心态如何，却是谁也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