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争取
凌晨快要结束的时候，老渔民尼桑把打鱼用的工具扔到船上，当他要自己强撑着将约百公斤重的小船推到海里时，视野出现了两个身影。 这里不是风景区，就算是看日出也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不到凌晨四点就跑到这片海滩上的人不像游客，倒更像寻死的人。在海滩上耗费了一辈子时间的老尼桑没少看到这样的事情。那两个身影极像一男一女，怕不是殉情的吧，如果真的是，他这个义务的海岸救生员就有的忙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疑心自己看错了，但越来越近的身影也越来越眼熟。老尼桑停止了推船入海的动作。 男子对他挥了挥手。 “哎呀，真的是你啊，”老尼桑叹道，“还以为我刚睡醒的眼睛出了幻觉哪。” 凌伽紧走几步到了他的面前，笑问道:“你要出海？” “是啊，”老尼桑点点头，“不过如果有客人的话，我就取消计划。” “我们做不了你的客人，不过恐怕也要麻烦你取消计划了。”凌伽说。 “你们有麻烦了？” 老尼桑看看凌伽身边的南宫唯然，可以分辨出这个漂亮女孩和凌伽一样的东方面孔。南宫唯然对他微微鞠躬，当作打了招呼。 “是有些麻烦，而且我在这座岛屿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忙。”凌伽说，“可能会有一点危险，你能不能帮我？” 南宫唯然已经知道了凌伽想做什么，她更加忐忑这个素不相识的老渔民会不会帮忙，如果在克里特岛上道出柏修斯家族的名字，相信大多数人会选择躲避。 老尼桑毒辣的眼睛可以看出一个人脸上的任何表情和他心底的情绪，他点了点头。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南宫唯然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连确认和知晓难度的工作都不做，直接选择了答应。 她看看凌伽，凌伽倒像毫不意外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币，递到老尼桑手里。这是从那辆奔驰轿车上拿下来的。第一次做贼，凌伽心里总有些闷堵的感觉，不晓得这算不算的上是劫富济贫。 老尼桑没接，问:“帮什么忙？”而凌伽也看出来了，恐怕朴实的老渔民把这些钱看做了报酬。 “要先买点东西才行，”他解释，“我需要你买一部手机，然后往中国打一个电话。” 老尼桑接过了钱，这是真的，一个靠海吃饭的人手里一般不会有存款，能买些生活必需品就不错了，手机这种东西，掏空了他的家也不一定能买一部，而且就算可以，凌伽也不愿做这种事。 “打给谁？”老尼桑问。 “你来说吧。”凌伽却对南宫唯然说。 南宫唯然已经明白了凌伽想做什么，当即想在身上找一张纸写下父亲的号码给他但是病人穿的衣服连个口袋都没有，于是她干脆在地上捡了一块贝壳，用指甲划下了一串数字。老尼桑接过贝壳，就着海边点点微光看了，嘴中默念了几遍，然后把贝壳揉碎了。 南宫唯然一愣。 “相信老人的记忆力吧，”老尼桑说，“如果是重要的东西，还是记在脑子里比较好。” 凌伽看着这个满脸皱纹的硬朗如石的老人，目光有些复杂，嘱咐道:“通知你联系到的中国人，他的女儿还活着，拿到手机后马上打电话，打完后立刻丢掉，然后忘记这件事。” “了解了，越老越谨慎，放心吧。” 南宫唯然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不担心我们是坏人吗？” 老尼桑呵呵一笑，“我能看看出来的。” “怎么看？” “从眼睛。”他说，却不解释是什么意思。南宫唯然也不好再问，问多了，不由得会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凌伽没插嘴，不过他没觉得自己是好人，也不晓得老尼桑在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可以判断得这么不假思索。他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好嘱咐的了，长时间留在这里于己于别人都不算好，他招呼一下南宫唯然，两个人离开海岸，朝远处的山峰走去。 今天的打鱼计划又要取消了，好在小屋里积存了不少风干的鱼，几天的口粮还是没有问题的，老尼桑把钱放进了破烂的口袋里，转身向小屋走去。他轻轻喊了一声，躲藏在门后的女孩闪出纤细的身影来。 “为什么不敢出来看看他啊，他好像又受了新的伤，”老尼桑说，“不晓得这个年轻人都做了什么。” “那你还那么相信他呢？”丽亚说。 “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个好人，大概是身不由己的，”老尼桑摇摇头，“小丽亚，你可没有爷爷这样的眼睛啊，为什么也要相信他……呵呵，你的已经不能算是相信了，哪怕他真的是个坏人，你……” “爷爷！”丽亚朝老尼桑撅撅嘴。 “好了好了，不说了，年轻人的事，哪是我这种老头子能看懂的。”老尼桑笑笑。 丽亚稍微犹豫，咬了咬嘴唇说:“爷爷，他拜托你的事情，能不能让我来做？” “哦，为什么？” “因为……” “他说了，这会有些危险啊。”老尼桑却不是真的问原因，原因他想自己是知道的。 他的表情严肃，丽亚一时想不出用什么理由去争取，只能有些倔强地央求:“我想……我可以的。” 老尼桑看着她:“但是，如果打了电话，他也许很快就回中国了，而且，你只是个小孩子。” “我还是小孩子吗……我又没说我喜欢他。”丽亚脸颊微红。 诚然，自小长在海滩受尽劳苦的十五岁女孩已经算不上是小孩子了，她的心理年龄甚至可以和南宫唯然齐平，可以不计原因地去喜欢一个人。老尼桑看见了她挂在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在朴素的衣衫里格外显眼靓丽。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丽亚眉开眼笑，天天和老尼桑腻在一起的她很了解这个老人，顽固起来不像话，但是内心总有柔软的一面，见惯了风浪的渔民们几乎都是如此。 “我不清楚年轻人说的危险是什么，也许他是故意不让我们知道。”老尼桑说。 “那是为什么？”丽亚愣道。 “有时候躲避某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对它不知情，他的做法是对的。”老尼桑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币递到丽亚手里，让一个穷苦女孩拿着一叠钱到处跑并不安全，“这件事不要试图了解更多了，打完电话后立刻把手机丢掉。” “是，我知道了。”丽亚道了个谢，攥着钱跑远了，慢慢消失在凌晨最后的黑暗里。 她没有选择回家，几张纸币虽然不多，但对于打鱼为生的家来说，一分钱也有它的用处，买一个只用一次就要立刻扔掉的东西实在是太浪费的行为了，而且，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丽亚直接向海滩外的第一条街道跑去。 “你相信他吗？”快要走出海滩时，南宫唯然问出了憋在心里的第二个问题，这次是问凌伽的。 “嗯。”凌伽点点头。 “为什么？他是你以前的熟人么？” “不是，素不相识。”凌伽淡淡道。 “过几天，整个克里特岛可能就会贴满我们的通缉令，”南宫唯然说，“这个以这个大家族的势力完全可以做到cao控警局，而且，我们也确实杀了人。到那个时候，柏修斯家族可能会把我们的身份公开，并且悬赏，我觉得……不可以随便相信一个素不相识地人。” “你觉得得我在随便相信吗？”凌伽反问。 南宫唯然也觉得自己这样猜忌一个刚刚许诺帮助自己的人有点过分，但是这些事不得不考虑的问题，素来独来独往的凌伽可能会仅凭感觉评价一个人，但在暗袭经历专业训练的南宫唯然就要从实际了。 “不好意思，我……” “没关系，你说的有道理，”凌伽说，“但是，我真的相信他。” “为什么？” “从眼睛吧。”凌伽说了和老尼桑同样的答案，这时，他偏过头看了看南宫唯然的眼睛，四目对视，南宫唯然顿时感觉一阵轻微窒息，脸也不可阻挡的红了。 真是没用啊，她在心底说自己，刚刚在车上时还用男朋友一样的身份调侃凌伽而游刃有余，现在他的一个普通的眼神就让自己红了脸。 凌伽只看了她不到一秒钟，目光便转开了。 “从你的眼睛里，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他慢慢说，“我说的对不对？” 南宫唯然不禁苦笑不得:“这你本来就知道吧？” “我为什么会本来就知道？”凌伽笑，“我跟暗袭可是敌人啊，来自南宫家的大小姐。” 南宫唯然一滞，短时间内竟无法辨别这句话是敌是友。 “你真的是从眼睛里看出来的？”她只好问。 凌伽不说话，只笑着点点头，他的脸上还有淡淡的伤痕，和清秀的气质一起，营造了一种特别的美感。 “你可真是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南宫唯然才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不由心底一阵复杂情绪杂揉，她轻轻说着，就像自言自语地抱怨。 丽亚跑到了街道上，这条临着荒凉海滩的街道远远称不上繁华，商店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而有手机卖的店只有一家，缩在街道的的拐角处。虽然离家不过几公里，但是丽亚并不常来这里，采购日用品的工作一直是mama负责的，更不用说逛这种电子商品的店了。 闯进店里的女孩就像不小心找错鱼群的鱼一样不知所措，询问什么的都没法做，只能怯怯地把钱递上去，接过一部半块砖头似的手机，幸好卡是附带的，否则接下来的工作会让她愁到头大。 从店里出来时天空已经透出亮光了，而丽亚额头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一方面是紧张，一方面是遭受的冷眼。 真是够可笑的，被帮忙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就算他顺利回国的时候也只会默默地感谢老尼桑，恐怕想都不会想起她吧，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在他的心里，她就像老尼桑说的一样，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离喜欢这个词差的，远远比五年的距离要远。 但是拿着手机的时候，丽亚就是觉得开心得很，毫无理由地开心。她慢慢地走过街道的隔离带，走到了熟悉的沙滩上。 老尼桑对她小声说的那一串数字在耳边不停地回旋，清晰地印在手机的键盘上，按下这一串数字，对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声音，不过，心里想的那个人可能就要离开了，也可能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无法预料。 但是她这个普通的小女孩是无法参与到他可以参与的事情中的，像刚才站在他身边的那样的女孩子才可以。丽亚不敢站出来的原因，当然是自卑在作祟。 丽亚在沙滩上踩下一长串脚印，种种心事也一件件淌过心底。她把手机举到胸前，小心地按下一个个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