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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剑拔弩张

    凌伽率先感觉到了女孩的不安,倒不是因为他的感知最敏锐,而是女孩确实同他有了点不寻常的感情,近似于meimei。本来他与南宫振对峙毫无胆怯,现在也只能冷哼一声,按廖可的意思,走到沙发里坐下了。

    小辈已经让步,廖可伸手拍拍沙发背,将南宫振让过来,南宫雅挨着义父坐下,目光却不离凌伽,恰好凌伽也在看她,目光相遇,南宫雅脸色微红,怯怯地挪开。

    凌伽已经不奇怪她为什么同南宫振在一起,只以为是南宫振从老渔民身边随便抓了个人来帮助寻找南宫唯然,虽然女孩的脸上怎么看也看不出被胁迫的味道,但凌伽仍然有些不乐意,来自暗袭里的人的霸道他清楚得很,南宫唯然和楚罂等小辈尚且有仗势不讲理的时候,何况这些领导者。

    廖可在二人中间的主人位子上坐着,以侧脸对着两个人。仇人面对面,冰冷而尴尬的气氛便解除不了。但廖可并不想解除它,倘若他知道二人之间的矛盾,恐怕还会暗笑,那种不致命小打小闹的矛盾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过二人主观上把它加深了,而且这矛盾在某种程度上,对廖可还有些好处。

    “南宫先生,请喝茶吧,这是来自中国的顶级龙井。”廖可面前摆了一副深色的瓷制茶具,造型古朴典雅,他倒茶的动作居然像喝了一辈子茶的老人一样自在悠然,热气冉冉,清香扑鼻,南宫振不常喝茶,也要赞叹这茶泡得这么恰当。不常到中国的人无法学到高深的茶艺,看来廖可不在此列,那么他说与自己是故人倒也有可能,但南宫振即使距离他的脸不到一米,也想不起这幅模样在哪里见过。

    “抱歉,我觉得我并不认识你。”无奈,南宫振只能承认,若不然说起话来就会更加尴尬。

    “是啊,已经十几年过去了,先生作为家主事务繁杂,怎会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廖可说,“也只有我这样的闲人可以一直记得故人了。”

    这句话听来多多少少有点讽刺的意思,却被他说的真诚无比,南宫振的耳朵也听不出一点怪味。

    “南宫记忆不佳,还请先生说明一些。”南宫振皱眉道。

    “我想南宫先生该不会忘记十四年前的‘天谴’吧。”廖可说,他同时向凌伽望了一眼,他已经不像自己刚刚提起时那样反应巨大,抵触甚至恼怒,但是脸色仍然沉沉的。

    这件遭政府严密封锁却锁不住的事件,南宫振当然不会忘记,他的人生里,恐怕不会再遇到那样震撼的杀戮盛宴,不光是残鬼对常人的杀戮,同类间的杀戮,还有云集的特殊强者对残鬼的杀戮,军队的介入更在血腥里添了硝烟的味道。

    正是在那时候,南宫振与同辈楚冯河等合作,见识了楚冯河的实力,更同从不轻易出现的左天昂及阴影众人碰面,只是左天昂当年便是中年模样。大家虽然目的各异,手段不同,却结结实实地将爆发的残鬼潮压下,军队只是起了辅助作用,残鬼犹如猎豹一样灵敏,热武器即使把地表炸平,也难把这些野兽杀死几只,倒是刀剑等放血的东西更加凌厉。

    “天谴——再不会重现的人间地狱,”南宫振竟低低叹了一声,叹声中却是遗憾和惋惜,当年他持双刀肆意杀戮,今后恐怕也不会再有一样痛快的战斗,“我当然记得,但不曾见过先生在现场出现。”

    “当年我只是做了一个过路人而已,凑凑热闹,并没有参与战斗,”廖可笑道,“但南宫先生却救了一个士兵的性命,而那名士兵正是我乔装打扮的,为的是取一点残鬼的血液。”

    “救?”南宫振笑着摇摇头,“你说笑了吧,以你的实力,怎么可能会被残鬼伤到,要走出重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凌伽此时一个字也不说,只坐在那里安静地听两个人的对话。此时南宫振说到廖可从残鬼群中脱身轻而易举,他却觉得有点怪异,廖可对付残鬼时的画面,他在昏迷前看得很完整,虽然不费力气,但也用了狠辣的手段。如果说对付几只残鬼廖可绰绰有余,凌伽倒不会怀疑,但如果换成十几只或是更多,那就说不准了。而南宫振的样子又不像在奉承——话说回来,这个男人不像是会奉承的人。

    “南宫先生言重了,残鬼潮中,除了几位前辈,恐怕没人敢说自己一定能安然脱身,”廖可说,“而且为了完成任务,不得已隐藏了实力和身份,现在当着先生的面说出来,实在是惭愧。”

    他这么一说,南宫振倒有点相信了,廖可口中的前辈无非指的是楚冯河和左天昂,或许还有隐藏在其中的另一些人,左天昂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实力摆在那里不得不让人叹服,称一声前辈不为过。

    “那就怪我没有眼力了,认不出廖可先生。”南宫振说,算作承认了廖可的话,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两个人即使真的认识,也不用专门派人邀请,不如及早结束,让他把真正意图吐出来,况且边上还坐着一个让人不爽的凌伽,南宫振总觉得稍微教训一下这个不羁的年轻人才好。

    他的目光不觉间瞥了一眼对面,凌伽冷笑一下,不言不语,面对想取自己性命的威胁毫不在乎。

    廖可提壶在两个人的杯中倒入新茶水,及时制止了战争苗头。南宫振面色有点发青,便不去看对面的小子,问:“廖可先生邀请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原本这是进门就要问的问题,结果被凌伽的突然出现打断。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廖可说,“只是我听说先生的女儿因故落在克里特岛,并且还受了伤,所以在您到来之前,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很严重吗?”南宫振问。

    “已经康复,随时可以跟随先生回国。”廖可说。

    “如此多谢了。”南宫振暗暗松一口气,有一刹那他以为女儿被当了人质,但细想自己同克里特岛势力并没有什么纠缠,加上廖可的坦诚模样,便放下了心。

    可是他不放下心还好,一放下心此事搁下,另一件事便起来了。凌伽在场,避都避不了,南宫振觉得今天看这小子越来做不爽,无论廖可在一旁怎么圆场,胸中总有股怒气挥之不去。

    “我听说,南宫唯然一直和你在一起吧?”他问,威严目光将凌伽整个人笼罩。

    “如果你要谢谢我,大可不必,”凌伽笑道,坚持与他针锋相对,“受不起。”

    “她是怎么受伤的?”

    “已经回国的那群人没有把消息告诉你吗,还是你自己不会问?”凌伽说,“或者,你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南宫振脑子中犹如引爆一颗炸弹,以他的理智从来不会这样,然而凌伽歪打正着,本来只想讥讽他,却实实在在地刺中了他的伤口。南宫振在得知女儿死讯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却是以此作为怪罪楚家人的筹码,此事一直被他当做耻辱。

    “好小子……”南宫振牙缝间挤出几字,指节暴响,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凌伽感觉自己面前卧了一只狮子,他的身体也在慢慢绷紧,凶气迸发。原本还算和睦的气氛瞬间被冲刷干净,就连尴尬也荡然无存,仅剩凛冽杀气。

    廖可当然不会受到影响,但却苦了南宫雅,南宫振平时的威压都会让她胆怯,更何况现在。她的一张小脸已经发白,忍耐不住,嗓间竟发出哭声。

    哭声不知把凌伽那根神经拨动了一下,他突然愣了,旋即放松下来,对南宫雅歉然道:“对不起。”

    对方敌意散去,南宫振杀气无处安放,只好随之一同散开,轻轻拍了拍南宫雅的手说:“没事,不用害怕。”这长辈对亲属小辈才有的动作,让凌伽眼神不由一滞。

    “不好意思,见笑了。”南宫振旋即对廖可道歉。

    “没关系,今天能同南宫先生重新认识,是我的荣幸。”廖可笑道,只字不提方才的异状。

    “很抱歉,廖可先生,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如果有机会,定来拜访,”南宫振决定离开,神经冷却的一刹那,他便感觉有些怪异,不如及早结束谈话,“烦请告诉小女现在在什么地方。”

    “当然当然,”廖可说,“为了安全,您的女儿现在被安置在警察局中,我们会派人将她送到你下榻的酒店。”

    南宫振本来是想亲自去接南宫唯然,但碍于廖可已经开了口不好拒绝,就点头答应了。

    廖可起身相送,一场虎头蛇尾的聚会结束,南宫振仍然牵着南宫雅,向门外走。

    凌伽把茶杯放到桌上,瓷石相撞,声音清脆而刺耳。

    “在你走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指指南宫雅,“你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南宫振缓缓站住,沉默只维持了一瞬间,他头也不回,突然向后甩手,细长白光闪电一般掠向凌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