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广告公司
我和老王沿着街道往家走，月亮更高了，霓虹灯亮起来，高楼大厦也五颜六色的，在夜色下格外夺目。两边街道响起“大甩卖”的电子噪音，门店闪着白光，映得店门前的樟树如同黑暗中的恶鬼。 风更冷了，我抖抖外套，缩缩脖子。 “钱钱钱，什么都需要钱！”老王吐槽道，“为什么我们穿过来，没给个金手指啊？”老王搔搔脑袋。 “你小说看多了！”我说。 “……” “穿越也是做人，做人哪有那么简单的？”我叹了口气。 老王“靠”了一声，嘴里骂出一堆不中听的话，他兀自说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沮丧道：“那我们太丢穿越前辈的脸了！” “哪呀？不是还有烂尾的吗？” 我满脸无所谓，老王一噎。他想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们的穿越也没有多少优势，扬名立万的法子有很多，小说中的人物处处都能做出成绩，受人崇拜。可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不曾身怀绝技，更是茫无头绪。也是，我大学时尽打游戏去了，最多追点动漫电视剧……靠！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把之前的伟大艺术给搬过来！” 老王说到这里，来了兴处：“电影！电视剧！我昨晚上网搜了剧，这地方和咱们那不同，以往看的电影电视剧都没有！” 他一拍巴掌：“想想吧，我们那不缺票房几十亿的、点击率上亿的电影和电视剧——我们照搬几部，也就够用了！” 老王大言不惭：“现在是创意时代了！” “不可能。”我说。 “为什么？” “因为文娱作品，最廉价的便是创意了！”我望着街道，繁华楼宇，熙攘人群，仿佛有头困兽在城市的兽槛内低声呜咽、苦苦挣扎。 “不是吧？”老王傻乎乎地说。 “天底下有相同看法的，何止成千上万，可大佬们，为什么却寥寥无几？”我反问道，“那么你说，为什么大多数人没有成功？” 老王答不出来。 “因为大多数人，不是缺少‘创意’，也不是没有‘想法’，只是缺乏将它们变为现实的机会。”我自言自语。 远处摩天轮的观光舱缓缓地转动，表层泛着一层金光。 我望着光芒道：“你说文娱赚钱，可又该怎么赚？” “呃？” “写剧本交给投资商？国内电影市场庞大，可应聘者更不少。剧本提交上去，大概六分之一会被制作商看到；百分之一能通过审核进入拍摄；发行联系院线的又只占拍摄的三分之一；上映后赚到钱的，又更少了！”我说道，“就算不提剧本，仅仅拍摄，摄影、灯光、收声、服装、化妆、道具、演员……哪一处不困难？影视行业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它是一个产业，是一堆人的心血！” 王明后听后，有些目瞪口呆。他摇摇头，似不认同，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踌躇满腹，仰天长叹一声，道：“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我点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家中，饭菜已熟，碗筷也备好。 父母对我的晚归没说什么，以为是学校老师拖堂了。张屏猜出不少，瞥了我一眼，也沉默不语。我心有所思，又疲又累，烦躁不安，便埋头苦吃，不做辩解。 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两天了，虽然适应了生活，但是对她的下落毫无头绪，所以不由得沮丧。晚饭后，我守在桌前写作业，可脑子模糊，总似有千万种思绪在颅腔里汇集堵塞，一想到程晴，只能暗暗叹口气。 第二天一早，王明后又跑到我的教室里。他气喘吁吁道：“我想了下，我们好歹得先做，把钱攒出来！你想想看啊，无钱寸步难行，就算不答应那姓胡的，以后也少不了啊！至于影视剧，你说困难，那我们从别的地方入手，昨天胡侦探事务所门口遇到的事给我提了个醒，要不我们去广告公司应聘？他们好歹和娱乐圈的明星艺人、制片导演啥的，关系近点。多接触一下，说不定有机会！” 他这么一说，我皱起眉来，点点头。 老王说话虽然天真烂漫，但也自有一番道理，去看看总不坏事。 “你放学等我！”我说。 王明后说：“我看中午就行！太晚了，广告公司就关门了！”我和他商讨一番，他才背着手慢慢地回去，我的前桌又忿又恨地过来，重新取回座位。他对老王怕极了。 前桌扭身回望我，问道：“张幕，你还没有跟老师说？” 他跟我说了许多王明后的坏话。 我心知肚明。 他认识的王明后未必是什么好人，但这个老王，却是我的好朋友。 我朝前桌点点头。他见我浑不在意，又气又急，这时班主任走进教室，他便不敢再问了。 及至午间休息时分，老王又来了。我前桌看到他，连忙把已经准备好的满箩子话又吞入腹中。老王匆匆忙忙拉住我的胳膊，引我朝门外走去。 我们出了学校后门，穿过一条窄巷，又绕了几条弯，在一处小楼前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这楼也不甚高，不过六层，外墙贴的是老旧瓷砖，上头挂了个镀铜牌子，却是一家广告公司。 老王上了楼梯，唰唰地往上走。 这建筑下面几层是办公用品店，楼层之间各有道铁栅栏拦的，前面几扇门兀自未锁，到了第三扇门，却是有个老大爷看守。他看我们后就嚷：“暧暧暧，闲杂人莫进哟！”伸手就来拦我们。 老王也不管他，强势要冲，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到楼上办公室，一个捧着盒饭的中年男子从栏杆处探出个头：“怎么了？” 老王几番解释，那人倒挺好说话，请我们上楼。他便是广告公司的老板。 我们进了办公室，有一个年轻人在角落埋头苦吃盒饭，正是昨晚见到的那个洪磊。 广告老板推开餐盒，拖开椅子，侧身听老王叙述。当老王说想找个工作，换点儿钱时，他的脸上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你们缺钱吗？” 说话间，他的两只眼睛不断地打量老王的手表、腰带和皮鞋，心中很是疑惑。 “不，就想增加点实践经验。”老王含糊道，“我爸挺有钱的，他总跟我说，赚钱难，我不太信，就想来试一试！” 那老板问他爸是谁，王明后报了个名字，广告老板瞬间肃然起敬。 他略一琢磨，说道：“你要想，那就试试！欢迎欢迎！” 王明后连声道谢。 他心中有数，对方用他，不过是卖给他爸面子。 王明后的父亲王业华先生在商界赫赫有名，年轻时和夫人去国外，后来打拼出一家著名的企业。老王的哥哥常年跟随在他们身旁，两个小儿子却是扔回故乡，和外祖母生活。王明后和父母见面，一年也未必能够一次。 饶是如此，广告公司老板仍想和他拉上关系。 这可是大富商呢！ 说不定以后能帮衬一把？ 老板听得老王这话，脸色更加和煦了。他把手掌往膝盖上一击，笑道：“好！年轻人感受下社会，不是坏事！你们就来试试吧！” 他话语甫毕，洪磊浑身一颤。 洪磊原先是背着我们吃饭的，此时转过身来，放下盒饭，说了一段渊识深刻的话，类似让外行人随便上，是浪费钱财、对公司不利的事。而他又这样忠心为公、良药苦口，简直是古代的一位谏臣。 广告公司老板听着，脸带微笑，频频点头，心中大不以为然。 这两人心里都把对方当作傻子。 “唉，小洪，你说得有道理！”广告公司老板听了一截，打断话头道，“可我这个人素来心软，看不得别人来求我……这样吧，现在有个甲方找到我，给了我一个项目，你们花几天研究下，都做出个方案，我看哪个好，就用哪个，你看，怎么样？” 他这话看似公平和善之极，但洪磊却感受到老板对他的不悦，甚是气苦，再一回头，看到我和老王，都是昨天相见过的，脸上便是又红又青，几番变色。 广告公司老板看也不看他一眼，低头翻找桌柜，取了一张单子，递给我们：“就这个！你们试一试，可我丑话得说在前头，免得惹人不高兴——这方案出来了，得甲方同意，我可不保证一定用得上！” 广告公司老板塞完单子，重新端起饭盒。我低头去看那单子，老王拉了我一把，客客气气对老板道：“谢了！以后再来麻烦你！”又说了许多好话。 双方假情假意。 老板奉承道：“了解了解，长长见识，以后搞不好要接你老爸的班嘛！多接触点社会也好，总比现在那种满脑子不想着学习、只想写网文的好，他们就是脑子有问题……对了，你们几点上课？” 随后我们出门了。洪磊还在那发呆。 王明后拉着我下楼，看门的老大爷裹着件军大衣贴着墙壁坐着，看到我们，眼皮也不抬一下，放我们出去了。 我们刚走到楼底，老王就迫不及待地把纸张给摊开，摆在我面前，道：“搞这些，是你的专业，你来分析一下，看看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