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题材电影
吴处儒显然有点犹豫。 他自诩是个儒商,但咱们也清楚,只要是商人,本质就是赚钱。有时候,这挺血淋淋的,要狠,还要聪明。 “有没有什么想法?”吴处儒问。 “做题材电影。”我回答。 “题材电影?” “对。”我解释道,“在时间资源不足的情况下,玩弄题材是最划算,也是最容易吸引观众的。” 我解释给他听:“喜剧、悲剧、恐怖、悬疑,加点特色……利用题材性的效果,可以弥补剧本上的不足。” 吴处儒就给半年时间了。所以拍摄也谈不上细雕琢磨,类似拍出个能拿奖的国内文艺片出来,就算有前人栽树,也得细细研究,才能不失原委。开学在望,我肯定没那功夫。 吴处儒沉默着,半晌,他又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能赚到钱吗?”吴处儒问。 “不好说。”我说。 “……” “我也不骗你,吴先生。”我态度还是坦然的,“没有哪个导演能跟你打包票,电影一定赚钱。敢这么打的,那种程度不是你我能参与的。” 电影界许多东西是说不清的,比方咱们的冯小刚导演,电影一直不被主流电影界认同,但票房厉害!陈思诚也是如此。但不阻碍他们赚钱啊!这背后有什么,是导演界、电影界需要反思的东西。 吴处儒听后,点点头。他忽然问我道:“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我说。 “根据票房来给你们收入。”吴处儒往后一昂。黄老板听他这么说,来了精神,王明后也双眼发亮。 而我略一思考,微微一笑,对吴处儒道:“对赌吗?” “……” “我不赌。”我淡定地说。 “是对电影没信心吗?” “是对市场没信心。”我漫不经心,“如果院线给得多,宣发多,我自然能让这部片成为经典——但如果这方面缺乏,经典归经典,但它就是票房少……好的电影,不一定票房高;但票房高,一定有电影质量的因素,虽然只是一个部分。” 我捏起食指和大拇指,在中间比划了一个很小的间距。“玩对赌,是做买卖!吴先生。”我说,“我很清楚,我能做好一个导演,拍出一部好电影,但买卖上,我不擅长,可是会血本无归的。” 吴处儒笑呵呵的,他看我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很多想法,最终收回来,开口道:“老老实实拍戏也很好!” 吴先生毕竟是干影视文化的。 他见过太多导演了。 一部分人一听对赌,就有了心思,幻想四起。另一部分人,则忙不迭退缩,只求平安。究竟哪种导演好,他也说不上来。但大抵上,他对后者有些微歧视,因为他在这些人身上讨不到好处。 “贪”字当头啊! 他现在就如同一个赌徒,明明知道赌博不好,但看到别人不愿意下赌场,心中隐隐会生出点愠怒。 “好,让我再考虑考虑!”吴处儒忽然说道。 他这说法与之前在江采舟那听到的截然不同,小江同学拼命向我使眼色,脸上既是惋惜又是着急。老王也觉得莫名其妙,看待吴处儒,心中也有点不悦。 但我清楚,和吴处儒相处,无异于与狼共舞。 但娱乐圈,和豺狼虎豹、熊罴狐狸打交道,本是常态。有利益可图,那才是真理,不然,谁愿意火中取栗?到底谁都不愿意飞蛾扑火,终究大梦一场。 其实吴处儒这话一出,我没考虑太多,娱乐圈要钱不要命的多得是,想跟他玩对赌的,也大有人在。安心拍戏的,要钱更少的,也不是没有。 但我很清楚一件事。 目前影视圈有个怪现象。 很多导演不会写剧本,编剧不会执导。这可以说是内娱影视界独一份的,其实在香港台湾、在国外,日韩欧美,许多导演是身兼编剧的职务。越是名导,这方面能力越突出。 其实内陆早先的导演,写剧本的能力也很突出,这几年不行了,其实是很令人惋惜的一件事。 我对吴处儒究竟会不会之后联系我,找我拍电影,只做五五之分的猜测。 思及如此,心中想得很开,再聊几句,招呼老王,准备起身告辞。 黄老板紧张地弓着腰,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们。 吴处儒连忙说也忙,要先走。“刚刚我看到那女孩,好像认识你们。”他忽然提到丁惠,“要不你们再聊聊,我先走了!” 吴处儒急匆匆起身,接着问我道:“我就担心,这么快拍,剧本找不到。” “如果我拍,剧本包完成。”我不假思索。 “……” “不过我不单卖剧本。”我又说。 “……哈哈,是吗?” “恩,因为时间这么紧急,有些东西,得要现场调节。”我不假思索,“单卖剧本太浪费时间了,收入也不高。” 吴处儒抿抿嘴,眼里射出一道锐利的光来。他似乎在想什么,终于没说出口,而是点点头。看动作,仿佛千斤重般。 我浑不在意。在吴处儒走后,黄老板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摇了又摇,惊叹道:“连累你了呀!” 我:“???” 黄老板松开手,假惺惺地拭泪:“要不是我们家阿惠叫住你了,吴老板,可把活计交给你了呀!” 他这话一出,老王砰得朝桌子上一拳,怒道:“原来如此!” 江采舟也满脸恍然大悟。 我:“……” 这两人在黄老板的错误引导下,越想越多,越发觉得是碰巧遇到熟人,吴处儒担心被人算计,所以才抽身离开的。他们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后来简直荒诞不可言了。 先前几句我还忍了。 到后来越发听不进去。 我开口说道:“多半和这事无关,本质上,就是钱多钱少问题。吴老板想赚大钱,我也想,可惜,不是一个方向——我为的是我的利益,他为的是他的,先没谈妥这些,电影的整体利益也只能放一边了。” 听我这么说,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齐刷刷看我身后,我心里砰地一跳,心想,该不会是吴处儒又回来了吧? 我在和他们说这番话时,还停留在送吴处儒出门回身的位置上,自然知晓,背后就是包厢门。心中如此想着,果然听到背后传来声响,正暗暗叫苦,想着以什么借口自圆其说,忽然间就听到背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缘分啊!” “来玩呀!” “别愁眉苦脸的,人都走了,大家一起快活啊!” “……” 是段必胜那伙人。 我听到这些声响后,忽然松了口气,浑身如泄气般,只觉得疲惫。 黄老板仍由这些孩子吵闹。他见众人絮叨几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站起身来说道:“阿胜,你安排这些人回公司,我有事先回去了。” 段必胜答应一声。 其他年轻人稍微愣了一下,全起哄般吵闹起来。他们都正值爱玩闹的年龄,听到动静,就叽叽喳喳,大呼小叫,纷纷涌入,想要续场唱歌。 我属于没什么音感的那种,对流行音乐不感冒,老王对小段同学一直有偏见,所以想要尽快离开。只有江采舟对K歌这种资本主义腐朽性质的娱乐颇感兴趣,非要留下来鬼哭狼嚎。没奈何,我和老王都没走成,只能作为陪衬留下来。不得不说,人有时就不公平。 江采舟不但学习成绩好,唱歌也很有一套。 老王虽然五音不全,但胜在有钱,胆子又大,麦霸这种事是属实的。两人围绕着话筒转悠个不停,而在嘈杂的声响中,我守在包厢的一个角落里,只觉得头疼。 我对KTV没什么好印象。 曾经谈不上富裕,也不会乱花钱,偶尔有一两个同学暗地嘲讽,只做充耳不闻,但心里或多或少有点芥蒂。 我到KTV屈指可数。印象最深的还是中学毕业的那次,众人说要散伙了,向来老老实实的学生有的染了发,将洗剪吹进行到底;有的浓妆艳抹,也有人流泪的。后来众人还拍了集体合照,搞了录像,每个班都有那么个开心果,我们班也有,把自己扮作僵尸般,在镜头前张牙舞爪。那种既欢喜又惆怅的感觉,现在还能回忆得起来。 可相对同学,我当时应该多了份酸涩和甜蜜。 我记得,我和她对立而坐,忽然猛地抬头,没有任何约定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一眼看到了永恒。 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感,仍然唏嘘不已,心潮澎湃,接着,一股雀跃和茫然的情感互相交织,久久不肯消散。 我正暗自恍惚着,就听丁惠问道:“他什么话都不说,没事吧?” 老王唱歌正在兴头上,当即绕过来:“没事!发呆着呢!他老这样!”扔下这句话,他又投身到K歌的怀抱,热情洋溢,沸反盈天的声音让人恨不得捂住耳朵,只能感受到耳膜受罪。 接着,忽然传出一阵更大的声响,一个人砰地一下闯进来,他几乎疯狂了,满头大汗,进门后就一把握住段必胜的手,喘着粗气说道:“帮帮我!借我躲躲!” 众人被这变故惊住了。 大伙儿齐刷刷望了过去,我下意识也往那里看了一眼,发觉面色熟稔,再仔细一窥探,忽然认出他了,原来是中诚电视台的主持人,叫陈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