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都传说
前尘忆冷前尘梦，前尘梦里梦孤城。千年易逝，万年忆痴，一座空城却有如一曲离歌，在这尘念初淀的地方，翘首了千古的流连。 指尖轻点繁华，岁月空载芬芳，轮回幽梦你守候的孤城，和那守候孤城的人，面对轮回百代的沧桑，唯有雪前轻纱，才隐隐透着他们的心伤。 夕阳西下，岁末残阳。远处，孤城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神鸟伸展开来的双翼，金光之下显得神圣至极。 城门上，隐隐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微风下衣衫拂动出迷人的身姿，在日光的映衬下那身影的相貌渐渐清晰起来。 风华绝代，胜似素天仙琼。 齐腰的长发，动人的曲线，如水般清澈的双眸，加上绝美的笑容，这无疑是一位会让天下为之倾绝的美人。只是，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眼前屹立千古的孤城，与她又有怎样的尘缘？微风絮雨，无声之下却暗含了这些答案，只是没人曾在意过。 入夜，繁星密布，夜近衣寒，那女子缓缓起身，从城门上飘然而下，皎洁的月光令她的身影显得更为迷人，但她却仿佛并不在意这些，脸上凝结的淡淡的愁思诉说着她心中的烦恼。 只见那女子在城内慢慢游走，一声叹息回荡在上空，“千年万载，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叶白，你要我守候在此，是等待谁的缘？” 声音如轻悠的笛声，婉转绵长，但宁静的回应让它更显苦涩，淡淡的疑问，隐藏了多少幽怨？除了行径的清风外，谁又能知晓？ 夜，在这样漫长的寂寥中匆匆溜走，迎来第一缕阳光的孤城，这一刻显得格外精神。 那女子从城中缓缓走来，抬头看了一眼朝阳，眼神微颤，随后又很快恢复原样，口中轻吟道：“最近总感觉心神不宁，叶白，这是否预示着等待，即将到了尽头？” 云端的尽头，一处黄沙行道之上，荒芜中，浓雾里，突然出现两个身影，一男一女。 “先生，为何要到这个地方？四处荒无人烟，先生是想做什么？白衣纤指，清淡如水的双眸下发出银铃般动听的声音，宛如一条水蛇游转云间，勾人心神。 “天娇，用心体会，云中自有云中阁，你又何须心急？”随后而起的是一声沉淀的声音，如那陈年老酒，沧桑中叫人猜不透年轮。 此女名曰云天娇，而她口中的先生名为叶秋白。 【一叶知秋陌从白，莫使天娇云自散。】人间流传洞悉世间百态的云游之子便是说的他们。 雾气浓重，很快便将二人的身体吞并其中。透过层层白色的雾霭，那男子的形态渐渐显露出来，一袭白衣拂过眼帘，深邃的瞳孔下散发出极具魅力的光芒，让人有如沐春风的舒适之感。 云天娇几度正欲开口，但迎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又生生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雾锁迷天，云天娇实在看不出叶秋白口中的“云中阁”所在。 过了许久，间隙乌鸦打破了宁静，叶秋白表情奇异，只听他轻吟道：“雾锁情天，化作相思泪满天。宿世情结，只是当初，两个竟真无缘。” 云天娇满心不解，忍不住问道：“先生，你发现什么了吗？” 叶秋白淡然笑道：“你可知这帝都‘雾锁’的传说？” 这里其实是在冥灵域的边境之处，因太过隐秘，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云天娇一愣，随后摇头道：“初来乍到，又怎知它的什么传说？” 叶秋白笑了笑，随后道：“相传曾经的帝都还没有一处云雾缭绕的神秘之地，这里本是一口幽井和一片竹林。 那时候，这口井内住着一位灵异女子，虽是妖类，但这位女子心地善良，奇怪的是，她从不与人相见。一日，帝都内的一位猎手在此迷失了方向，并偶然闯入了竹林深处。 二人不期而遇，灵异女子便说自己叫锁灵。而那猎手也道出了自己的姓名，他叫云阳。 云阳见锁灵不像邪恶之辈，便敞心与她交谈一番。锁灵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她了解到云阳在城内还有一位妻子，她叫柳絮，当年云阳外出打猎时将她从猛兽口中救下，救下后云阳一连照顾她几天，后来二人彼此互生情愫，柳絮见云阳老实，便下嫁于他，二人相敬如宾，恩爱和睦，云阳每次回去都会给她带一些林间的奇珍异果。 锁灵对云阳的细心很是钦佩和感动，她属妖类，对男女情爱之说自然不甚了解。 云阳从小很少有朋友，像锁灵这样愿意倾听自己喜与悲的人更是没有，除了妻子柳絮外他很少对人袒露心扉。 因此，二人之间的友谊便悄然滋生，他二人都明白，他们之间不是情爱，仅是情谊。 从此，云阳依旧会每天带奇珍异果给妻子柳絮，不过每次回去前他都会前去那幽井出看看锁灵。 二人谈笑风生，彼此对这份友谊都心照不宣。不过有一点令云阳一直很奇怪，自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起，锁灵就以白纱蒙面，遮住了她的容貌。起初云阳还不曾在意，可时间长了他便愈发地对白纱后面的内容感到好奇。 一日，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锁灵，为何你总是半遮面貌，不肯与我相见？” 明亮的双眸此刻绽放出奇异的光芒，锁灵幽幽道：“相见是缘，不见亦是缘，你又何必执意？” 云阳读懂了她的不愿意，轻笑道：“你若不愿，我又岂会逼你？” “相见争如不见。只怕你见了之后，会觉得后悔。”锁灵的声音很轻，仿佛随风飘远的竹笛声，婉转绵长，让人心醉。 迫于好奇心的趋使，云阳脱口道：“放心。你若愿意取下轻纱，不论我见到什么，都不会后悔。” 闻言锁灵只是轻叹一声，她淡淡道：“你真的决定了？” 云阳颔首道：“数日的相处，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絮儿的影子。感觉很奇妙，令我觉得，由你二人陪着我，我才能体会到真正拥有絮儿的感觉。” 一声轻叹在空中缓缓飘荡，锁灵轻吟道：“如此，那我便让你看清。” 声音缓缓落下，仿佛清风拂面，纯白的轻纱如同枫叶轻下，露出了惊世的容颜。 她的美，世间独有，风华绝代，不入凡尘。白纱素衣，明亮的眼眸闪烁着点点光芒，任谁见了都会为她倾醉，只是此刻云阳的脸上却多了份惊异。 “絮儿？怎么是你？”云阳惊诧道。 “我是锁灵。”锁灵淡然道。 “胡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变成絮儿的模样？”云阳怒道。 “宿命所致，你又何须太过执意？”锁灵的声音依旧轻盈而飘远，可眼底流露出的一丝惋惜和悲伤却显露无遗，这让云阳又有些不安。 “何为宿命？宿命就是让你这般欺骗我吗？”云阳喝道。 锁灵并不理会云阳的震怒，她轻声道：“你该离去了。” 闻言，云阳哼道：“你不说清楚，我岂会放过你？” 锁灵无奈摇摇头，轻叹道：“去吧。迟则晚矣。” 云阳一惊，心中顿生不安，“你什么意思？” “回到家中你自会明白。”说着，锁灵又将白纱遮在绝美的脸上，她轻吟道：“我已泄露天机，一切都是你的宿命。这一世是我负你，若还能再见，我定会补偿你，最好，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 锁灵的话让他万般不解，当他回过神时，锁灵已然纵身跃起，直直坠入幽井之中。 云阳大骇，“锁灵，你干什么！” 然而此时，一切都已恢复平静，云阳在井边张望许久，锁灵却如同鬼魅一般消失无踪。 他无暇多想，因为他要尽快赶回家中，因为他要知道，锁灵与柳絮，是否为同一人，同时也是为心中隐隐而生的不安，寻得一个答案。 一路狂奔，伴着金色残阳的交替掩映，云阳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家中。 “絮儿，我回来了。”云阳呼唤道。 声音末了，却不见回复。云阳不禁有些焦急。 他又大声道：“絮儿，絮儿，你在哪？” 这时候，从屋里缓缓走出一位女子，该女子与锁灵有着相同的样貌。这便是云阳的妻子，柳絮。 云阳心里松了口气，笑道：“絮儿，你在干什么？刚刚我叫你，怎么不见你出来？” 柳絮淡淡笑道：“夫君为何这般着急，莫非是想念絮儿了？” 云阳一愣，随即又笑道：“絮儿真是聪明。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说罢，云阳便神秘地从怀中逃出七个果子。这七个果子呈彩虹的七彩色态，周身焕发耀眼的缤纷霞光，美妙绝伦，着实神奇。 柳絮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看着手中的七彩果实，轻声道：“此物神秘之极，夫君又是从何而来？” 云阳笑得有些得意，“世间万物，无奇不有。这果实是我从一头黑熊手中夺来的。只可惜逃了那头熊。”他对于没抓到黑熊仍耿耿于怀。 “既得此果，又何必太过执意？”柳絮轻吟道。 云阳目光一凝，眼神古怪地望着她。久久不语。 “夫君怎么这般看着我？难道我脸上生了什么古怪东西吗？”柳絮笑道。 云阳摇摇头，低声道：“絮儿，你可有孪生姐妹？” 柳絮一愣，好奇道：“夫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你且说你又是没有？”云阳没有回答她，依旧问道。 从他的眼神中，柳絮好像看出了什么，只听她轻叹一声，说道：“你终究是见到她了。” 云阳的目光顿时凝结，望着柳絮动人的面容，冷声道：“你说什么？我见到谁了？” 柳絮脸色平静，她轻声道：“既然已经相见，又何须再来问我？” 云阳惊道：“你是谁？是锁灵，还是絮儿？” 柳絮身体不禁一阵轻颤，幽幽道：“夫君希望我会是谁？” 云阳语塞，因为此时他也说不清楚。他不答反怒道：“住嘴！你到底是谁？” “我是柳絮。”柳絮轻声道。 “那锁灵是谁？”云阳又问道。 “锁灵自然就是锁灵。”柳絮的回答很奇怪，看似不通的话语却隐含了答案，只是云阳此时已失去的耐心去推敲。 “你什么意思？”云阳喝道。 柳絮抬头看看天，已然月初东山，夜幕正悄然降临，她心头流过一丝苦涩，只是云阳并未发现。 柳絮轻叹道：“锁灵说迟则晚矣，看来这便是命中注定。” “絮儿，到底怎么回事？”暮色的寒意让他感觉到阵阵不安，他忍不住问道。 柳絮将目光移到云阳脸上，面对云阳焦急的神色，她轻吟道：“世间万物本是相辅而生，阴晴圆缺，善恶美丑，人非璧玉，自然不会完美无缺。而在阴阳学说中，世间万物被划分为人、妖、灵异三类。而在灵异之中，有一种是无形、无态、无神、无色的特殊种群，阴阳学派将这种灵异称为锁灵。” 云阳脸色大变，惊呼道：“锁灵不是人？” 柳絮颔首道：“锁灵，顾名思义，她有锁灵封印之能。何为锁灵封印？简单的说，当她见到人类时，便会幻化成与他有关联的人的样貌，并且拥有了那个人所有的性格和特点，除此之外，它还会将那人身上的一些缺点和不足美化，使之成为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当锁灵幻化完毕时，她将完全取代那个人，也就是说，那个人便会从世上消失。” 云阳一怔，脱口道：“那她为何不以真面目见我？” 柳絮惨然一笑，“或许她心生怜悯，锁灵封印是她与生俱来的特性，非她所能控制。在她与你真正相见时，你看见的样貌也必然会是我的样子。只要她不与你相见，锁灵封印便不会完成，而我也不会……”锁灵没有说下去，因为她觉得此刻已没有意义说那么多了。 云阳神情悲切，“这么说，是我害了你？” 柳絮摇摇头，笑得有些凄凉，“夫君，絮儿不怪你。当初要不是你将我从猛兽口中救下我，我也不会遇见你，我们也不会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若不是你关心絮儿，爱护絮儿，锁灵也不会这么快就幻化成形。” 这时，云阳突然想到锁灵最后留下的话。他问道：“絮儿，锁灵说迟则晚矣，是说还有机会挽回吗？” 柳絮轻叹道：“若是黄昏以前，可以让我与锁灵融合，到时候我还是我，而一旦入了夜，天地阴气沉重，锁灵便会速然成形。” 云阳怒极，他仰天大笑道：“哈哈！好啊！又是我！又是我浪费了时机！” 柳絮轻轻抱住她，纤细的玉手微抚着云阳的脸庞，淡淡道：“夫君莫气。今生能与你相识，是絮儿一生的福分。” 云阳表情悲恸，“絮儿，我……” “别说话。”柳絮用轻柔的声音命令道，“夫君，抱紧我。夜已将至，絮儿舍不得。” 闻言，云阳将柳絮微微颤抖的娇躯抱紧，言渐悲切道：“絮儿，这一生，是我负你。若有来世，我定会补偿你。” 说到这一句时，云阳便更觉苦涩，因为最后时锁灵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夫君，这一生，缘起缘灭，我都相伴于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要好好地活着。”柳絮满心不舍道。 云阳摇摇头，轻吟道：“落红飞雁，彼岸落花，花开花落，枯叶相随。” 柳絮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流泪。情过深处，唯泪千行。这一刻，山无言，夜无言，心中千言万言，却抵不过无言之下映射的那份深情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