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府城府议
皇室虽然暗弱,可皇帝驾崩的消息对于大周来说,始终是一个重磅消息。 而当这一重磅消息,兜兜转转传至过山城时,蜀州天府城的镇守府中,也因一封战报而闹得不可开交。 “嘭!” 摆放在议政殿府主几案上的青碧琉璃竹碎了一地,此物是府主孟冠的心头好,不然也不会摆在议政殿。 “嘭!” 几案上,自飞沙府购来的青玉镇物被孟冠砸了出去。 跟着是青瓷笔筒中,各类名贵毛笔纷纷砸向了伏地的在值文武官,其中六司署长挨得最多。 “咻~” 最后,孟冠将常戴腰间的龙凤祥云佩一把拽下,朝着府相任凌的头上狠狠砸去。 如果不是孟冠座下雕刻食铁兽的金制府主椅,他实在是盘不动,此刻也应该被他自己给砸下去了。 椅子动不了,不代表孟冠没有其他东西砸。 “哐~哐~哐~” 铺暗紫锦缎的府主几案被一脚踹翻,从三米高台上顺着阶梯一路翻滚了下去。 按理说,这里是议政殿,如此杂乱肯定不像话,但先前去妄图收拾残局的近侍已被奉命进来的玉竹亲军拖下去杖毙了。 “任凌!你这匹夫给本府好好解释解释,为何海泷会兵至江阳郡城?!” 江阳郡城,地处津州腹地,已是凌川府辖下西津之地,海泷府兵至此处,如何不让孟冠愤怒? 见任凌不答话,孟冠更恼,但能砸的都已经砸得差不多了,他只能愤而跺脚:“你不是告诉本府你早已遣人至夷州,让夷州之人拖住海泷府吗?!” “噔、噔、蹬” 孟冠三两步跨下来,从一堆狼藉中翻出公文,双手止不住颤抖地展开,厉声道:“海泷府势大,臣忝为西津都督,自是不敢渎职,必与江阳共存亡!只望府主早做安排。” 说罢,孟冠将公文掷到任凌面前:“你给我看看!给我好好看看!” 孟冠挪步台阶旁,颓然瘫坐,捂面道:“皇帝老儿死得真他娘不是时候!再晚一些,再晚一些,待平定孔贼后再死也不迟啊!” 复又怒吼道:“本府真是信了你们鬼邪!说什么,皇帝寿数至少还有两年,可先将管骆从西津调回,另择一善攻伐之人去往练兵!” 嗯?昔日出谋划策时,您是脸笑烂了的吧?任凌如是想到。 不过,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年,他微微扬起他那颗三角脑袋道:“皆是臣疏忽,当务之急,还是应商讨如何抵挡海泷兵锋之事。” “抵挡兵锋,抵挡兵锋,抵挡个锤子兵锋吗!南边闹了一年了,你们打的个什么鬼样子!若不是本府实不擅兵事,何须尔等酒囊饭袋!” 说起兵事,孟冠更是一肚子火,去岁孔明悟才闹起来时,吏司署长冯尚杉推举兵司郎君魏宗挂帅平贼,结果这位有“刀笔将”之称的魏宗还真他娘人如其名。 后得任凌主持,收回北蜀州各郡部分权力,这才又抽调出些兵马,并天府郡共凑出七万人,交由安南将军袁如是前往平定南边。 倒是打得火热,结果也是个卵的,现在还困在马陆城动弹不得,反倒让孔明悟军势更盛! 如此一桩桩数下来,孟冠简直要当场爆炸。 而这档口,吏司署长冯尚杉言道:“臣以为任相所言甚是,还请府主早做决断,迟则恐海泷兵至峡关下。” 孟冠冷眼甩了过去:“冯老儿,我闻你在市井有‘冯天官’的称号。本府望你此次能仔细斟酌!” 听见“冯天官”三个字,冯尚杉头骇得紧紧贴地,道:“臣荐镇南将军管骆。” 只是接下来一句,让孟冠又一次火气:“只是管将军向来擅守,若要夺回失地,反攻海泷,臣以为可令魏宗为辅。魏宗虽说经验不足,却可从旁辅佐管将军。” 孟冠就地起身,飞起一脚,将四十六的冯尚杉踢了个底朝天:“魏宗!魏宗!他是你儿不成!” 说罢,孟冠气急败坏地扭头扫过兵司署长孟元,皱了皱眉,这个族弟,罢了。 最后孟冠视线落到了任凌身上喝道:“任凌你来说!” “臣请派过山郡应战。” 礼司署长伍恒秋一听,时常与郑随性信件往来的他,赶紧道:“如今过山郡士卒多是新卒,恐不足以成事。臣请调北蜀兵马。” 任凌如何不知过山多是新卒?北蜀州倒有兵,可那是镇边的,虽说飞沙与凌川不仅无怨,又多有贸易往来,可如今皇帝没了! 都不消问过孟冠,任凌便知必不可能。 果不其然,孟冠先是问道:“北府?北府还余镇边兵马,伍署长意在此?”
伍恒秋老实道:“臣正是此意!飞沙兵粮多由我蜀州购入,如此便.....” 不待伍恒秋说完,孟冠便阴恻恻道:“兵粮也可由其他地购入。伍署长不明兵事,不要擅自参言。” “任凌你继续。” “喏”,任凌唱喏一声,回道,“臣请过山原因有三。” “其一,过山郡兵马虽是新卒,但亦有不少老卒,以老带新,在阵上走一遭,虽多伤亡,却可迅速成军。最不济,可借峡关地势,必可抵住海泷兵锋。彼时,可作后图。” “其二,过山郡守张仁率两千兵马可破贼,可见有统兵之能,去岁过山又有清扫之举,皆有所获,可见其郡中亦有可统兵之人。” “其三,我信郑随性。” 郑随性昔日曾参与天府城选考纳官,机缘巧合下得伍恒秋之父,上任府相考核后,拔为户司郎君,又调任兵司郎君。 虽说最后因不满孟冠而挂职离去,却不得不让孟冠对此人印象深刻。 毕竟他无论如何厌恶顽固不化的伍相,都不影响他赏识那忠心耿耿的老头提拔起来的郑随性,而那时的郑随性心中充满干劲。 气消的孟冠拾阶而上,缓缓坐到了象征着府主的宝座上,道:“都起来吧。授过山郡郡守张仁,飞卢将军印,令其节制峡关,率兵东出抵御海泷府。” 说罢,孟冠点名伍恒秋道:“伍署长你常往过山公干,此次便还由你前往吧。” “喏。” 府议散后,伍恒秋依旧愁容满面,他身为礼司署长,当然不止前往过山颁布府主令的活计。 去过飞沙府,见过府主赵徽的他,怎么也不觉得那是个野心家,倒觉得更像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所以,他才敢进言调北蜀兵马,虽有张仁、郑随性等熟人,可他还是不太想赞同派遣新卒居多的过山郡人马。 随后而出的任凌一边揉着额头上的肿块,一边赶到伍恒秋身边,见其愁容便知其意,先是道:“府主你又不是不知,岂会同意北部兵马?” 紧跟着宽慰道:“恒秋尽管放心,过山郡虽多新卒,只要有张仁在,难保不会给予惊喜。” 伍恒秋虽不知任凌哪里来的自信,可如今令已下了,他也只好赶紧往过山郡城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