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与狼共舞【下】
棉被披在身上，刘振华有底气了许多。此时的月光更加明亮，狼群的样貌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为首的三只狼，虎视眈眈，目光紧紧跟随着刘振华的身形而移动，寸步不离。后面一圈，围着中间的狼王。狼王稳稳的端坐着，没有任何表情。 刘振华的目光越过前面三只龇牙咧嘴，极为凶狠的狼，径直和被群狼簇拥在当中的狼王对视着。狼王注意到刘振华的目光，微微抬了抬头，表示出自己的高傲和不屑。 面对这样的态度，刘振华没有任何轻敌的想法。 即便他手里有枪，有子弹，也不能轻视一个在这片广袤天地下纵横了一代又一代的狼群。 耳边想起的一声“噼啪”忽然提醒刘振华。 野兽都怕火！ 或许这群狼迟迟没有扑上来的原因，正是因为这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刘振华缓缓蹲下身子，不让自己动静过大，以免激怒了它们。 按照打仗的说法，现在的状况就叫做敌我相持。 谁都不肯先动手，比拼的是耐心和毅力。 在这群不怕死的野兽面前，目前营地清醒的人就只有刘振华和机枪手。算上手中的枪和子弹，仍然是出于劣势。 刘振华想要从旁边的篝火中抽出一根柴火来，当做火把，以此来逼退这群嗜血的野狼。 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他不想开枪。 机枪手显然没能理解刘振华的用意。 在他看来，这群野狼要是自己扛着机枪，一梭子子弹下去，全都能打翻。纵然现在自己手里是步枪，他和营长两个人只要不慌乱，也能做到无法让任何一只野狼近身。 狼这种聪明的动物，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当狼王发现冲锋就只是送死的时候，定然会下令撤退。 毕竟冲锋是为了食物，食物能发展一个族群，使之得到长久的繁衍。要是都死了，最根本的目的也保不住，得不偿失。 刘振华不想开枪的原因并不是他对自己和机枪手的枪法不够有信心。 事实上，在这个距离，无论是他还是机枪手几乎都是百发百中的特等射手。 战场上练就的特等射手和靶场上的不一样。 靶场上的靶值，十环就在正中间。死死地架在那里，一动不动。然而狼是活物，是野兽。但凡不能一枪毙命，它就还有挣扎的余地。 刘振华和机枪手的枪法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 他们俩在靶场上不一定能枪枪十环，但面对敌人，即使不能一枪毙命，也绝对能只用一颗子弹就让他丧失反抗的能力。 刘振华已经看准了狼的弱点。 就是眼睛！ 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就像两盏小灯笼似的，极好瞄准。 而且子弹自眼睛打进去，从脑后飞出来所造成的贯穿伤，足以让狼登时毙命。 他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枪声还会引来别的麻烦。 这座山，除了本地的牧民老乡外，从来没有人进来过。谁都不知道里面藏这些什么。 若是只有野兽的话，用子弹足以应付。但万一遇上躲藏在其中的叛匪，那他们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权衡之下，后者的损失刘振华这个营长都承担不起。尤其是营地中除了两名女兵外，还有团作战参谋。 “刘营长，千万不要开枪，也不要抽柴火。你压着枪口，挺直身子，朝右便偏一点，挡住我，慢慢朝前走！” 徐参谋的声音传来。 原来他早就醒了，没有睡着。躺在那一动不动，是为了不让狼群注意到自己，算是留了个后手。 “枪口压低，让它们觉得你没有那那么强的威胁。站直身子又能让他们觉得你高大，不可战胜。等你挡住我上半身，腾出空荡来，我就立马翻身起来抽出几根柴火，咱们三人齐头并进，它们定然就退了！” 徐参谋压低声音解释道。 刘振华点点头。 然后朝机枪手打出一连串手势。 也让他放低了枪口，同时挺直了身形。 刘振华向右边横着挪出了两步。 最前面的三只狼，立马警觉地转头。 脑袋伏地，后端翘起，准备随时扑上来。 刘振华连忙站定身形，继续目不转睛的和它们对视。 身后的徐参谋慢慢的把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做好了起身的准备。 那三只狼观察了好一阵，觉得刘振华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它们又没得到狼王的指令，便也重新安静下来。 刘振华半步半步的朝前压去，给身后的徐参谋留出空当。 千钧一发之际，赵明霞却是提着枪，从棚子里走了出来。 算算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轮到她站岗值哨！ 刘振华心道一声：“完了……这姑奶奶早不起，晚不起……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果然，狼王第一个转过头，定住赵明霞。随即整个狼群除了前面三只仍旧保持着队形，看牢刘振华和机枪手以外，其余的也全部跟着狼王转过了头。 赵明霞还没睡醒。 打着哈欠，搓着手。 外面的凉气吸进来，进入肺部，立马让她精神了许多。 模模糊糊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几颗绿油油的东西，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赵明霞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月光下，狼王用睥睨的眼神盯着她不放！ 赵明霞一声惊呼！ 举枪拉动枪栓，就将子弹顶上了膛！ 枪栓的清脆响打破了彼此之间微妙的平衡。 狼王高高的扬起脖子，在月光下，朝天“嗷呜……”一声嚎叫！ 这是狼群的冲锋号。 等同于战争年代，刘振华喊出一句“全体上刺刀，准备白刃战。” 嚎叫声刚停下来，簇拥在狼王身边的几只狼直接跳起，越过前面的三只，向赵明霞冲去。 刘振华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大喊道： “开枪，快开枪！” 他和机枪手同时开枪，两颗子弹飚射而出，当场打死了两只冲向赵宁霞的野狼。 但和他们俩对峙三只狼，也顿时扑了上来。 刘振华一把将身上的棉被扯下，朝前方一扔。 一只狼正好撞在棉被里，被包裹住。 刘振华举起枪托，狠狠地砸下去，这只狼还顾不上嚎叫，身子便软了……托着棉被躺在地下，后腿直抽抽。 另外两只眼见同伴受伤，更是凶性大发！ 一左一右的扑上来。 因为距离太近，机枪手不敢开枪，害怕误伤连长。 关键时刻，徐参谋翻身而起，从篝火堆中抽出一根柴火，当头向右边那头狼打去。 看到熊熊火光，本能的恐惧让这头狼的动作慢了几分。 火棍打在了它身上。 皮毛的焦糊味，立马散发出来。 另一只狼看到刘振华已经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当即绕道他后面。 这里是刘振华枪托的死角。 如此近的距离，子弹反而没有了优势。 另一边的赵明霞，就要被野狼团团围住。 情急之下，她开了两枪，但一发子弹都没有命中发，反而更激发了野狼的凶性！ 赵明霞只得快速后退…… 但她身后的棚子里，还有李秀英。 所以她便往相反的方向退去，试图把狼群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这边。 匆忙之间，她的脚被一处石头缝卡住，差点跌倒。 为了保持住平衡，赵明霞只得把枪身驻在地上。 结果却被一只狼冲上来压住。 狼牙把坚硬的枪托都咬出来两排交错的压印，吓的赵明霞立马丢掉手里的枪，拔出卡在石缝中间的脚，继续朝后腿。 手往后一撑，摸到了个冰凉的东西，有棱有角的，似是快铁疙瘩。 赵明霞忽然想起，这是徐参谋带的勘探测量仪器。里面有个大三角架，足有半棵树那么高。 她记得徐参谋说过这些仪器的用法。 别的太复杂，她没有记住。 这个三脚架的组装极为简单。 主要竖起来，插在地上，把中间的支撑用力一踩，就能问稳稳当当的立着。 赵明霞双手搬起三脚架，朝身前挥了半圈，画出一个扇形。 野狼不知这是什么，减缓了攻势，暂时停顿下来观察。 趁着这个档口，赵明霞把三脚架取出来，用力在地上一插。 金属和石头互相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脚下显得很大。野狼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枪声还是什么，在原地没敢动。 这让赵明霞有了组装好三脚架的时间。 农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没有什么玩的。不论男女，都是下水摸鱼，上树掏鸟窝。赵明霞很是利索，噌噌两下就爬到了三脚架顶端。 最上面刚好有个原型的衬子，正是用来登高望远勘探用的。 在这上面，她才稍稍安心了些。 但野狼认清了这铁家伙不是枪，对它们无法造成伤害后，立马接二连三的向上跳。 赵明霞左躲有躲，裤脚还是被一只狼的狼牙挂住，撕拦了一大块。 刘振华这边还在和另外两头狼周旋，看到赵明霞那边的情况，心急如焚，却又有劲儿使不上。 “徐参谋，机枪手，我现在往赵明霞那边跑，这两只狼说不定会跟着我。只要我跑的快，就能和他们拉开距离，你们来立马开枪把它们打死！” 说完也不等徐参谋和机枪手回答，他的身子就已经蹿了出去。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先不说刘振华能不能跑的过野狼，把背后露个敌人就是大忌！ 只要这两只了野狼反应迅速，尤其是靠近他的那只，立马就能扑在他背上，把他扑倒。这样一来，无论是谁都不敢开枪，一枪下去狼和刘振华两条命都没了。 刘振华很清楚自己是在赌。 用自己的命当做赌注。 赌赢了，不但自己没事，还能救下赵明霞。 他脑子里自嘲着想的：“战场上牺牲了算是烈士……被狼咬死，估计算不上吧？说不定还会让沙梁子垦区丢人丢到全新疆！” 三脚架上的赵明霞看到刘振华不顾一切的向自己冲来，登时红了眼睛，嘶声裂肺的喊道： “营长！别过来！” 但刘振华的耳边只有急速奔跑时的呼呼风声，她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到。 身后“砰砰！”响起两枪。 巨大的回升打破风声，传进他的耳朵。 刘振华知道自己赌赢了！ 那两只狼根本没有想到，刘振华竟然会转身跑走。 这一瞬的迟疑，便让刘振华和他们之间拉开了几米的距离。 徐参谋和机枪手的子弹射穿了这两只狼脑袋，将头骨都击碎了大半，当场断气。 围攻赵明霞的野狼，看到刘振华冲过来，也调转身形，准备应战。 一直在后方督战的狼王，再度朝天发出一声嚎叫！ 这些野狼收到了命令，战意消退，开始从旁侧退却。 刘振华也站在原地，黑洞洞的枪口径直冲向它们。待他们退远了，刘振华发现狼王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 他毫无惧怕的与之对视。 待收拢了自己的族群，狼王才收回目光，带着剩下的狼，朝着山上的密林里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