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八)凋花(5)垂死毒招

(八)凋花(5)垂死毒招

    那少年面如寒霜,黝黑的脸庞却透着杀气所染的兴奋酡红,因为这是他对敌的头一遭。他与康浩陵不同,康浩陵是耳濡目染江湖争斗,不惧杀戮,但究竟出身名门,处事以祥和正义为本;可是那少年却是为了杀而生的,他不能问正邪,只能问需不需杀,不杀,则无生。

    他刺剑入敌人身体后拔剑绝快,那是因为他已习练了九年。西旌青派从前怎样训养杀手的,那些杀手后来便怎样训养他。

    ——与青派不同的是,青派犹有不杀的理由,犹有和平之日,他没有,因为他的仇人正就包括了尚未退隐的青派在内。

    康浩陵见殷迟不留活口,暗叹:“唉,算了,他不知道我身负重任,我又不能将赤派的事儿向他说。”

    忽然之间,使双桨那人缩胸急退,似中了暗器。康浩陵剑至中途,那人陡然转向歪倒,他缩手不及,剑锋划过那人耳畔,他一惊之下,连忙收手。那使飞挝的瞧出便宜,向后一跳,鹰爪却借力向康浩陵肩头投来。

    康浩陵略一侧头,眼角望见文玄绪躺在酒店外边地下,挣扎着梗起头颈,口一张,吐出一缕银光,掠入了过午的日光。银光对准了正与两名敌人缠斗的殷迟后背。

    康浩陵念头急闪:“那老人重伤,第一针失了准头。”大步纵开,避过了飞挝的一抓,也趁势挥剑打开文玄绪所吐的铁针。

    文玄绪咻咻喘气,口中又是一针吐出。

    正在这一息间,飞挝又砸向康浩陵肩胛,他再无馀暇去助殷迟,只得叫道:“殷迟,小心暗器!”

    殷迟手持文玄绪的长剑,左一闪,右一晃,突然自敌方兵器光影中间穿入。他左手使剑,原已略占优势,再以杂技手法障眼,对手更是难防。只见铁针银光穿入了酒棚内略暗的空中,消失了踪影,对方却闷哼出声,耸身跳开。原来他遭殷迟逼向铁针来路,背心硬生生代殷迟受了一针。

    殷迟当然听见康浩陵那一声喊,只是没有空闲回答,心中感激:“我当真交到了一个朋友。”抬起头来,看着幸存的最后一敌,忽然笑了一笑。

    那敌人连连倒退,他使的是丁字斧,即是最早发难、拨打茶碗袭击康浩陵之人。一柄丁字斧光灿灿、沉甸甸的,本来决计不惧轻薄的长剑;他一身江湖风尘味道,更不应该惧怕这个第一次与真正敌人过招的青嫩少年。可是殷迟那一笑令他遍体生寒,彷佛这孩子有邪魔附体。

    殷迟看着那丁字斧敌人浑身颤抖的模样,心中有点发怔,也说不上自己为甚么要笑,或许他实际上想的事儿,又迷惘、又有些游戏:“原来伯伯们教我的杀法,真的管用,我的苦练终有报酬。原来杀人也就是这么回事,这些敌人,与山中的野兽、伯伯们偷来的死囚,杀起来都是一样的……”

    更或许他想的是:报仇再不是渺远不可及之事,今日,刚刚来到中土西边的重镇,他就杀了文玄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大恶人之一!

    猛听得康浩陵又是一声大叫:“小心!”

    细针之来,在激战之中实难辨认,殷迟与那惊吓的敌人对峙,自己心下也自激动混乱,文玄绪口中又吐铁针,哪里提防得了?

    康浩陵不知他发甚么呆,挥剑又去替他格开铁针。但飞挝适于此际射至,他不得不闪避。时机拿捏一个不准,文玄绪吐出的铁针未曾格开,却无声没入了他左臂肌rou。

    殷迟见状,陡然回过了神,怒骂一声,纵身穿出酒棚外。

    康浩陵仍是左手持剑,缠住了飞挝的绳索,如此敌人若非舍弃兵器,便得近身,再不能占那远处飞索抓人的好处。他正要使劲回夺,骤觉左上臂中针之处一阵发麻,一块肌rou突然僵硬,心中一凉:“针上有毒!”叫道:“殷迟,问他要解药。”

    殷迟道:“你先裹了伤。”见文玄绪头垂向一边,已再无力发针。他趋前伸手,捏住了文玄绪面颊,手指深陷那令人恶心的伤疤里,低声喝道:“我问你三件事,你少答一件,我便多折磨你一分。针上之毒如何解?你来成都府做甚?你的画水剑从何学来?”最后这个问题尤为要紧,他也真怕文玄绪就此死去,来不及吐露内情。

    文玄绪神色极之痛楚,不知是怪症又或是小腹上那把短剑所致,含糊地道:“那毒…我‘天留门’……哼哼,若不是我…我……你这一点微末把戏……”这几句话说得极是微弱,殷迟直将脸凑到他口旁,才听得清,却不知这几句有甚么意义。

    就在此时,康浩陵手臂全麻,长剑一松,反被飞挝夺回。那人却不再出击,将长剑甩脱在地,急匆匆上前挽住了那使丁字斧的,二人跌跌撞撞,合力将最早被康浩陵砍伤了腿的同伴搀起,相互扶持着逃走。

    殷迟瞥眼瞧见,并不作声。直至三人从酒店后头角落绕了出去,突然间跃起身来,绕过棚子追赶上去。

    康浩陵左手无力,无法替右臂划伤之处裹伤,那是被铁钉所划,入rou甚浅,激战中已经自行止血,无须在意。倒是发麻的左臂值得头疼,瞧来不必指望这老者告知解救之方,若在他身上搜不出解药,自己带着伤入城去找大夫,眼下城内外到处追捕自己,自投罗网可是千险万险之事。

    他心知殷迟追上去是要赶尽杀绝,趁着殷迟不在场,正可与文玄绪私下对谈,低下头来,望着那饱受折磨的老者:“我不管你是不是文玄绪,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你为了甚么拦阻我?”

    文玄绪张大口,似乎想要打哈哈,却无力办到,下巴耷拉着,勉力做出一个冷笑,弄得面容扭曲:“‘赤派’如今…新的雏儿,都这般…不懂事?合该…合该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