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二十)逆师(8)令牌真源

(二十)逆师(8)令牌真源

    “风渺月那样地保密到家,那么便不该是北霆门之事,而是青派的机密了。但火冢场中又怎能潜伏窃听?十五年前,师父凭藉一身功夫,方能在树顶窥探,此外是一片大空旷地。这赤派三人武艺也不怎地,任如何闯入,都甚是凶险…”

    ——可是,师父那夜在火冢场究竟见到了甚么变故,却为何不肯跟我说?为何又说,那一夜与我大有关连,要我留心探查北霆门的过往?

    她拉扯康浩陵衣袖,要他一同退后。康浩陵只是不动,却也不忍去拨开她手,只甩了甩臂膀。心想:“原来那地儿便是火冢场。去年我刚来到‘左三下五’,卫大哥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即是假扮衍支弟子,夜里在场心埋设传音机关。他要听些甚么,我尚未够资格得知。看来消息已经到手,我应该怎样解了卫大哥的围、让他将消息传回凤翔?”

    卫尚仁受了几处轻伤,双手手骨被折,颈旁刀尖伺候。奥支弟子连连喝问:“你们入山来,要找甚么人?是你们的同党,还是甚么?”三人只不出声。

    衍支弟子从三人背上扯下行囊,搜出几张饼来,先喂他们吃了几口,过了片刻,见安然无事,饼中无毒,便坐地大嚼。

    常居疑那一头,轧轧之声渐息,他却仍动作不已。司倚真再退两步,一足踢到地下一件硬梆梆的东西,痛不可当,像是锄头之属。常居疑悄声道:“当心!”话声模糊,还低了一截,倒像是来自地下。

    司倚真藉着透入棚内的微弱火光,瞥见他身子果真少了一截,头就在自己脚边,大吃一惊,身子一震,险些呼叫出声。定睛再看,原来常居疑竟是在摸黑掘地!

    他一半身子钻在地下,手拿小铲,仍不住将泥土铲将出来。地下抛着一件小锄头般的物事,连着一个螺壳样的机括,敢情常居疑方才是以此物钻松地面泥土,却不知他的行囊里还有这等法宝。

    逃命要紧,司倚真虽感惊喜万分,却也无法细问。伸手摸去,地下已经刨出个向旁扩展的大洞,若以铲子来掘,万万无法在短短时间掘出如此阔的地道,简直如同两个人合力掘上小半时辰的成果。想来那螺壳钻地之器,省时又节力,便是他能迅速掘土的关键了。这老人的器械之学,无处不派用场,真不知尚有多少是从所未见的发明!

    常居疑探头道:“唉,唉,时候不多啦!我这便要从地底离去。地道只能容我一人通行,你也终归是要投向那些北霆门人的。”说着往地里钻了些,“你且探进来,我给你钉两枚‘冰浸沙’,将你扔在这草棚,我自远遁,如此北霆门人便不会动疑。唉,你这臭娃娃,鬼头鬼脑、坏心肠的臭娃儿……”欲言又止,语气中颇显依依。

    司倚真心有感触:“这老人虽古怪,终究十分爱惜我。我一路对他不客气,他也不见怪。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他的许许多多警世怪论,我便听不到了。”低声说道:“常老先生,我说过,要和康大哥替你夺还风渺月的宝刀,一定做到。我怎么才能再见到你、向你还刀?”

    常居疑鼻中哼了两声,道:“你是我未来门生,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我武功虽低,总有办法。”

    司倚真倒是一呆,心说:“你若又做地鼠,潜进北霆门,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也真想见你。拜师那就不必了。我的师父已经够多了。”

    常居疑见她在地道口迟疑,总望着康浩陵背影,一伸手,将她与那锄头一块儿拽进了地道。司倚真知他心急,并不抵抗。常居疑急促地吩咐:“进来好说话,这不能让那南霄门人听见……我跟你说,你回北霆门之后,或能藉由北霆门的势力,替我留意一件物事的下落。”

    司倚真道:“请说。”

    常居疑道:“当年江就还那逆徒,还盗走了我一件宝贝。我首次将生铁、兽皮、兽骨配方,以陶锅融为半融铁浆,炼出胜过前代镔铁的精材之时,心想炼兵刃固然要紧,更要紧的莫过于过了十年百年、散播千人万人,仍能炼出,才能用于器物甚至营造,切合民需。因此我以酸液侵蚀其中一枚钢片,将冶炼要诀、与统带匠人的筹画,以我母国文字,简要地刻在其上——”

    司倚真略觉有甚么事不对,却抓不到原因。常居疑接着道:“这倒不是我有意藏私,不以中土文字书写,而是我母国文字笔画短促,易于刻画。只要找到我家乡之人,便能通解这则要诀。中原从汉代起便识得构建高炉,若再依此法铸造,较之千锤百炼,速度既快,花费又少。炼铁还在其次,你在‘弥确堂’前跟我顶嘴,说铸炼房工匠统御才是智慧所在,我一听就知道你天资百中无一…”

    司倚真有些赧然,但事态紧急,常居疑不等她回话,说话几不换气,哑着嗓子急匆匆地道:“…我这主意,也就刻在钢片之上,若能实现,乃是破天荒之事。这宝贝看来并不在李茂贞手中,又或者他们没人解出这秘密,否则,岐国的兵刃器物,当已名闻天下。我这趟回来,发觉中原形势比我离去前更乱。韩、江两人,甚至天留门,一批坏蛋,究竟谁得了这件东西去?”

    便在这一刻,司倚真醒悟了究竟甚么地方不对!

    常居疑交待完毕钢片的来龙去脉,略感宽心,便道:“我得回那物事之后,上头的秘诀便传了给你!你想不想来大食国玩儿?你爱吃新鲜零食,那儿尽有许多。”说到头来,语气十分慈爱。别离在即,他对司倚真到底不舍得假扮凶狠了。

    地底翳闷,司倚真上半身钻在地道里,闷答了一声,嗓子里似有甚么梗住。心下是无比的惶恐:“不祥的预感终于成真,师父要找的黑杉令,竟是常老先生的物事。这由来…师父是不知道的。我若得了黑杉令,常老先生定会立刻夺去…但这是物归原主,我帮了师父,便是做了坏人……”

    脑中响起了去年归家途上,与师父的对答。那一日,师父命自己假装求师北霆门,留意黑杉令的去向,以及冷云痴与青派别院的动向,而她的身世,亦与此事大有牵连。她兴奋得很,问道:“黑杉令究竟是甚么模样,可以跟我说了罢?”

    师父叙述:“那是男子手掌大的长方铁片,厚薄仅有数分,边角很钝,质地坚硬非常,色泽看似沉暗,却半点没有生锈,在太阳下一照,便显出亮光来了。”

    她又问:“上头可刻得有甚么文字表记么?”

    师父眼望车外抛荒的漫漫农田,半晌不说话,她还以为隔得太久,师父忘记黑杉令的长相了。过了良久,师父才道:“通身都是藤蔓也似的流水花纹,并无文字。其中一面刻有几行图符般的小小花样,错落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