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交手 2 蛛网缺陷
使者答道：“青派看得极紧，早放信鸽只有早被拦截，只能等到他们毁尸灭迹，堂而皇之进占大屋，撤去巡查人手，放松警戒，咱们才觑到一点空隙。‘左三下五’其馀人等各有要事，也不能分身照料你。” 康浩陵道：“原来是这样。义父还是王伯伯要我办甚么事？” 使者道：“康少侠，成都府只怕即将有变。大头目交待，赤派向来武功不行，可是你剑法却不错，于是请示了妘门主，让你来保护宫中的宋惠尊。”于是说了赤派有人投降天留门、旋即被同僚所杀之事。 殷迟在道上见到小谢，听闻的也便是此事。这事发生，却还在康殷二人相遇之前。 康浩陵惕然而惊，忙问：“怎地隔了一年多，才发现这等事？宋师傅岂非一直暴露于危险之中？” 使者迟疑片刻，说道：“这也是大头目要交待你的。赤派‘蛛网’的设置，对于传递信息十分周密，但那是由下往上通传，消息才得以完整。平日底下人互相联系，却不通畅。当初江…江…上任的大头目这般设置，是为了李节帅说要保密，于是底下人互相联络与往上通报，便分成了两套。信鸽和马匹的训练方式不同，暗号也有差异。” 康浩陵黯然道：“卫大哥还没来得及教我这些，便牺牲了。” 使者道：“老实说，你在卫尚仁手下见习，当也已发觉，他对于自己打探之事究竟要紧在哪里，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虽是一整个支署的小头目，可也不该知道太多。” 康浩陵点点头，知道赤派中人若有人被捕，不及逃脱或自尽，甚或在逼供下背叛，如此限制，即可免于重大消息泄漏。 使者续道：“那传递钢锭和瓷瓶的最后一人，杀了叛徒，夺还了两件物事，即被天留门下了毒。他撑着见到宋惠尊，把东西交了出去，便丧了命，连话也没能说一句。宋惠尊根本不知道，这人被天留门下毒之时，曾放了一个小烟花筒，试图将‘有人背叛’的信息传出去……” 康浩陵急道：“这么传信，怎能说得明白？” 使者打手势要他稍安勿躁，续道：“看到烟花的人，当即向王师傅通报，同时赤派这一年多为了搜出何人背叛，直是将西蜀各地的蛛网翻了过来，审讯套问，只是康少侠不知道而已。” 康浩陵心道：“我又不是西旌的人，我不知道的事情，不知还有多少。”说道：“原来蛛网有这样大的漏洞，防得了泄密，紧急时却救不了自己人。我得跟义父好好商量怎生补救。”他年纪越大，越能看出义父并不明讲的赏识慈爱之情，同时自己也隐隐以西旌中人自居。 使者打量了他几眼，道：“康少侠，你别怪我僭越，把你当兄弟看，老哥有一句话奉劝：李节帅的主意，是没有旁人动得了的，更何况你还不是西旌的人呢？” 康浩陵道：“我不是西旌中人，才不必受约束，说错了义父也不能罚我。这是人命关天的漏洞啊。” 使者似想要再劝，欲言又止了一会，终究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叙述追查天留门的经过：“那十七人都死了，一开始自是不会疑心到他们身上。直到我们在天留门附近的通信屡遭破坏，再循着放烟花的时日一推算，才发觉这条线要牵到来成都。天留门仍在想办法下手，好挑破‘左三下四’以北的整片蛛网。这片网子是宋惠尊主持，最完全的消息都在他手里，因此我们疑心宋惠尊要遭人对付。前几次他出宫办货，无风无浪，怕只是侥幸。” 既知是天留门可能下手，康浩陵再无疑问，道：“晋王手下有个叫做韩浊宜的秘密谋士，西旌可有听闻？” 使者并不知道常居疑与两名学生的旧事，摇头道：“晋王那边，咱们办事的形势不好，蛛网还不曾结起，仅有探子，我没有听说过这姓韩的。你有甚么确证？问这个做甚？” 康浩陵正要将常居疑的故事和盘托出，忽想：“这样前因后果俱全的重大之事，只有跟大头目才能说。我如不是向王伯伯禀报，便只能让义父知道。”便含糊道：“我没有确证，当我没有提起罢。” 他心头很不是滋味：“卫大哥教了我很多，可是不少关窍竟都是以怀疑同僚为本，正符合使者大哥所说的蛛网规矩。”其实何止卫尚仁，李继徽已这么教他教了十几年，只是他不愿去想，不承认义父教他的道理有违他的本性。 怀疑西旌中人会过意不去，但怀疑这条街上的行人里有无暗藏刺客，便是理所当然。康浩陵观察着宋惠尊比完了价，回到街里行走。宋惠尊对后方一眼不瞧，施施然自顾前行。日前宋惠尊已接获消息，知道康浩陵要来护卫，二人在九月初一的五更时，曾在宫城之外碰头。康浩陵当时又想将常居疑与的故事禀报，终究忍了下来。 “宋师傅能有甚么信不过的？布下蛛网的上任大头目，究竟是怎样一个心计深沉之人？如此防范固然周到，同僚之间却不免猜忌离心。” 他并不知道，江璟是服从李继徽授意，再凭着己身才智去构想蛛网。即便他知道了，也仍然不会相信义父要防范手下人过于亲密，只会将缺陷都推给江璟承受。李继徽宁可让下属相互制衡，让探子之间互不信任，也要阻止他们联手出卖自己。然而在康浩陵心中，西旌与南霄门一样，并肩同心。西旌同僚一同出生入死，还不胜似同胞兄弟？崇仰的义父，绝不会是不体惜属下情份的冷酷之辈。 这刻的大街之中，任一行人都可能是天留门派来的刺客，康浩陵对于天留门的武功不甚了然，只见过文玄绪刀剑混合的路数，想起他们用毒厉害，自己防得了有人暴起袭击，却未必看得出有人在对宋惠尊下毒。这么一想，便赶上两步，离宋惠尊近了些，相隔约是一间铺面。 一想到天留门之毒，脑中顿时现出一条大狗翻腾哀嚎的惨状。在闲花馆中，赤派使者拿出一只小瓶，盛着从那宝蓝瓷瓶分出的药液，吩咐康浩陵：“叫那义母牵条狗子来。” 闲花馆倒真有二条看门的狗子。康浩陵牵狗进厅，那义母莫名所以，望了康浩陵好几眼，不知他被朋友接风，在厅里听小曲，要狗子作陪干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