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疑徒 2 蛮剑干预
康浩陵低声道：“是…是偷看了北霆门…北霆门的…”他满心想要俯首认错，然而师父适才所言，可并不是旦夕楼的真相，师父显是不愿门人得悉旦夕篇的秘辛，自己又怎么说才好？ 他微一迟疑，后腰一阵大痛，被师父重重踏了一脚。只听师父骂道：“你究竟在北霆门遇到何事，勾搭了甚么人，变得这等狡诈鬼祟？” 康浩陵道：“弟子没有勾搭北霆门人，在狱中见到的是不会说话的死物，是前人的刻字。” 妘渟冷笑道：“你在场上和黎绍之说了甚么？以为咱们没听见？你和他动手时，谁也不想杀谁，最后一招他明明可以挑断你手筋，却只刺伤你手腕。旁人或许被你俩蒙骗，瞧不出来，难道为师也瞎了眼？” 史庭威忍不住上前，“启禀师父，小师弟和那黎绍之动手时，弟子尚未完全离场，看得清楚，他二人确实相斗甚狠。若说有甚么容情之处，那是…那是瞧在公证人的面上罢。” 妘渟不理他，仍道：“你又说在狱中受虐，身子虚弱，是江湖朋友劫狱救你，冷云痴却说你出狱时杀伤多条人命。然则你那江湖朋友以一当十，武功高得很了？否则你二人如何全身而退？那人是谁？又或者你言语不尽不实，和北霆门人有何里应外合之事，瞒着我没说？” 康浩陵听见“里应外合”，更是惊慌，但决计不能牵扯司倚真，只说：“弟子那位友人剑术确然甚高，连弟子也大为意外。甚么北霆门人里应外合，那是绝无此事…”后一句却是扯谎，思及自己的毒誓，声调颤抖。 妘渟当即听出，喝道：“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康浩陵不敢答。妘渟扯下剑鞘，砰砰两声击打在他左右琵琶骨之上：“这两下，罚你言词闪烁，有意欺瞒。你若当真说出谎话来，哼，便得应了那毒誓。你把那日劫狱经过，一五一十从头说来！” 妘渟下手颇重，康浩陵支撑着爬起，双臂却一时被打得筋脉无力，腰间、后颈等被踢打之处依然作疼。他忍痛挺身跪好，正要开口，亭子外半空中忽有一人大声道：“劫狱之人在此，你逼他做甚么？” 众人愕然回顾，一条黑影穿入亭中，银光突闪，那人短剑划圈子逼开众人，铮的一声，和妘渟双剑相交。那人一俯身，也看不清他手法如何，已将康浩陵扯了起来，挺身挡在康浩陵师徒之间。 妘渟并不进击，喝问：“尊驾何人？你这是甚么剑法？” 封晋敏提起了灯。灯光一照，妘渟立时看清，这并未蒙面的黑衣人，乃是那日与康浩陵相偕现身于驿馆后院的蓝衫少年，犹记康浩陵还曾暗地资助他，让他讨好一个少女，二人确然交情甚笃。 黑衣人睨视妘渟，满脸不平之色，说道：“总之不是你驰星剑，也不是列雾刀。我不是你弟子，你没资格盘问于我。” 妘渟森然道：“阁下何以插手我门户之事？” 康浩陵大急，要阻止殷迟没来由地横加干预，做出甚么冒犯尊长的事来。殷迟已叫道：“我看不过眼！”眼睛看也不看，挥剑架开封晋敏从旁递来的一刺，回臂挟住遍身是伤的康浩陵，有如当日挟持司倚真一般，便要闯出亭外。封晋敏出那一剑并非绝招，却也是流星剑的高招，满拟逼得他侧身让开，谁知竟被这个无名小子架开。 康浩陵岂愿就此离去，落下逆师大罪？用力挣开殷迟怀抱，他身形较司倚真高大得多，力气更远胜，虽有受伤多处，殷迟也挟他不住。康浩陵一边挣扎，一边正要扑向师父去辩解，岂料殷迟跃开一步，突然回剑横砍过来。他出剑有若鬼魅，转瞬间剑刃已及康浩陵胸口！ 康浩陵不知他是何用意，吃惊之下，仰身滑步急退。他被妘渟狠打一顿，这平平常常的一退便颇显踉跄。妘渟亦决不容许外人来伤害自己弟子，骇然之下，顾不得辈份有别，飞步一纵，剑已如电光一般平指而出，穿入殷迟的剑影！ 却听得又是铮的一响，殷迟格开了南霄门主妘渟那一剑，更有余裕反击，飕一声刺向妘渟右腿。 妘渟转趋避开，剑不随身，斜砍而出。 他被一个无礼又无名的少年格开一剑、反攻一招，实乃做梦也想不到的意外耻辱。一来固然因为画水剑术及轻功是世间绝厉无伦，二来也因为画水剑不出江湖，他万料不到世上有如此武技。然而，仅仅在瞬息之间，手中的驰星剑已足以让他掩护心中的震撼，大宗师出手，焉用问对手的剑术是见过或没见过？这一剑，绝非殷迟眼下的画水剑造诣能挡。 殷迟确然挡不住，对方剑端的青芒一下子劈到了他颈际！剑术挡不住，钱六臂与钱九命所教的幻术，却躲得过。他声东击西，手法奇幻，右肘已撞中了康浩陵胸腹xue道，硬是将康浩陵扛上了背，反身已毫发无伤地窜出了亭外！ 妘渟高声扬言：“康浩陵，你跟了这人去，就别再回南霄门！” 康浩陵大骇，师父连名带姓地对自己发出警告，眼见是当真以断绝师徒名分来相胁，他上半身无力，双腿用力蹬出，要挣扎下地。殷迟反手一剑，短剑竟在他腿rou里轻轻一刺。康浩陵疼得一缩，殷迟当即回手勒住了他后腰xue道，将他腰腿也制得无力。 康浩陵激怒之下，口不择言地大骂：“你他妈疯了？你胡闹甚么——” 殷迟不答，只一迳往偏僻处奔去，觑准了前方一丛灌木，施展画水剑的履涧轻功，提气跃出，纵过灌木丛，将要落地时短剑在身旁大树干上一刺，又借力扑进了数丈外的长草之中，顿时得到了掩蔽。 南霄门人追到此处，却被荆棘拦路。等到斩开荆棘，殷迟早已消失不见。 画水剑在南霄门主面前初次亮招，便迫得他避了一招，更在他眼皮底下劫走一人。南霄门人提灯追赶，唯见山林寂寂，那蛮剑干预的小子负了一人逃走，才去片刻，草丛之间，居然不闻半点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