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四十一 诉秘 8 知交意气

四十一 诉秘 8 知交意气

    敲敲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忆起一件事:

    两年之前,自己跟殷迟联手,杀了两批天留门管辖的江湖散人,那两批闲人的功夫仅是三流,除了让他俩由此巧合结识之外,没甚么长处可说。可是,就在杀第一批时,自己手臂中了毒针,殷迟上天留门求药,回来时怀中不知怎么便多出一瓶药粉,于是当他俩再遇上第二批恶人埋伏,殷迟即取出那瓶药粉,哄得敌人一愣一愣,随之暴起而尽毙敌人。然后殷迟做了甚么?

    ——他将整瓶药粉用酒灌入其中一敌的口中,说要瞧瞧天留门之毒药性如何。殷迟灌药的手法十分凶狠,令得药粉在那倒霉敌人的口鼻之前四散飘扬,康浩陵在旁,便微微嗅到了气息。那药粉,便带着这股气味!

    康浩陵更不思索,大声道:“是天留门的毒药!我认得这邪门气息!”

    江璟在小桌上一拍:“果然是天留门。”

    康浩陵叙述了殷迟灌药之事,向侍桐微微一笑:“接着你便让阿迟给揪了出来,你见他割下敌人首级,吓得够呛。后来你俩要好了,他可跟你赔不是了么?他若不赔罪,康大哥替你打他。”侍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攒住了小娘子的衣袖。

    康浩陵望向江璟,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此时也明白了,心想:“庄主那时派侍桐跟踪我,原来他一早疑心我的义父身份。他对我并不存着坏心思,反而还很关怀我…”对江璟师徒原有的依稀提防之意,现下已烟消云散,心情大感轻快。这是说,自己和倚真缔亲,跟庄主学武功,都再没甚么可疑虑的了!

    江璟那厢,则已推测出九成前因后果:“双缇定然曾告知那孩子,说画水剑的全本剑谱藏于天留门中,如要杀我,能学到画水剑是最好。杨姨母知道那神秘的天留门座落川北何处山中,双缇知道,如今殷迟那娃娃也知道了。结果那娃娃趁着替朋友求解药的凑巧时机,与天留门人订下不知甚么密约,换得画水剑谱,自己却中了天留门的暗算。

    那‘断霞池’,肯定是天留门中的秘地,专供制练有毒的丹药。不错,杨姨母曾言,天留门在邪派夺权之前,已是精擅药毒之学,只不过并不炼制邪门丹药,亦不用来害人。想来在杨姨母被逐下山之后的二十余年间,邪派又制炼出毒性奇特的丹药,断霞池便是根本之地了。”

    他心思素来机敏,甚么都推算得极准,只除了一件事没能料到——殷迟不是遭天留门暗算,而是不安好心、先行挑衅,差点把天留门地底城掀翻了天,才会遭受药池浸洗的酷刑。

    他料不到,是因为故人殷衡尽管也有些邪气,偶尔有些过激,但那是因为身为西旌刺客,身份特殊之故,其实平生多半爽朗磊落,行事还有些滑稽不文。远不如殷迟那样成长于仇恨之中,长年对着心病已久的母亲,那样地内心晦暗,那样管不住地张狂。

    回过头来,见康浩陵毅然向司倚真陈辞:“这回轮到我去替他求药。我欠他两笔大的,总算到我替他出一回力。”便插口:“康郎,你若信得过我的能耐,此事便交给我。”

    康浩陵摇头道:“我的能耐自是跟庄主天差地远。可是这回我不能不管,阿迟是我朋友,也是救命恩人,我若袖手不理,算个甚么人了?”

    江璟听他决心甚坚,难以劝得他完全置身事外,说道:“天留门难惹得紧,行踪又诡秘,匹夫之勇未必济事。是你的报恩之心重要,还是速速解救殷迟重要?”

    康浩陵不由语塞。江璟又微笑说:“这么着,我打头阵,兼做军师,这总行了罢?我要你帮忙后援时,一定不跟你客气。”

    江璟见过的世面比康浩陵多了不知凡几,虽说口才不怎样,分析起利害时却精简中节。康浩陵立被说服,心中权衡片刻,想来庄主出马,定比自己管用,自己连天留门在哪处也不知怎生打探,要紧的当然是尽快解去殷迟身上之毒,而不是逞一时之勇。虽说不甚情愿,终究是如此最好,只有答道:“就这么说定!庄主要我上天留门办甚么事、逮甚么人,一句话传到,我便拚了命去干。”

    江璟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言,转过话头问他:“侍桐跟真儿一同长大,是真儿心里顶要紧的人。殷迟既是侍桐的心上人,我且替真儿问问:你是殷迟的朋友,你对他人品有何话说?…嗯,他相貌如何?有甚么特出之处?是何处人氏?”

    他藉口考察殷迟人品,实则在套问殷迟来历。康浩陵不疑有他,答道:“他是哪里人,咱们从来也没细说过。他只说自己在川蜀西北面的荒野长大,又说那儿杂居吐蕃人、羌人与汉人。我听他说话么,果然有些外族之音。他娘、他过世的爹,却是中土人氏,家里有好几位教过他本事的异姓伯父,也是汉人。可是…我真不知他中土家乡在哪儿?”

    江璟对侍桐点点头,意谓殷迟果然在羌人聚居之地成长。

    康浩陵续道:“他人品么…我只知他读的书肯定多于我,但这也不相干,要紧的是他待人热肠又有义气。庄主,你瞧他为了搭救不相识的几名妓女,变装在街上埋伏,等了大半个早晨;他跟我联手打了一场架,便愿意为我快马闯上邪派,去寻解药,他就是这么一个仗义的朋友。”

    江璟微笑道:“由作为而推想品行,我想是不差的。”

    康浩陵道:“是呀,我俩订交时,说好年年九月上岷江边去喝酒,瞧着古人鬼斧神工的飞沙堰,谈论一年的见闻和武功进境。去年咱俩见了一面,更在山中谈了好几日的江湖轶闻…”神往地一笑:“我信他这一年也不会失约!”

    江璟轻轻叹息,沉吟不语:“殷迟这孩子的作风,倒有些像是他父亲的性情。”

    康浩陵顿了顿,道:“刚刚庄主还问我甚么?啊,他的相貌么,这个…我不知怎么说。他的神情,有些像是庄稼人,啊,我不是说他土气,只是我初见他时,他皮色晒得黑亮…可他书又读得不少,野地长大的人,也有这么多书可读么?这算不算特出之处?”细想殷迟的五官,加上一句实言:“…不管如何,他面貌比我俊俏得多。”

    司倚真噗嗤一笑,对侍桐使了个逗弄的眼色。康浩陵不无尴尬地瞥她一眼:“笑甚么?我说的本来是实情么!我相貌普通,连常居疑老先生也骂过,我又没甚么好不认。”

    司倚真笑而不答,心说:“殷迟那双眸子,比你可好看多了,我却偏喜欢瞧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