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四十八 盗丹 7 再入狼域

四十八 盗丹 7 再入狼域

    昔时二人写信、斗说故事的温馨,浮上心来,令殷迟柔情激起、胃中灼热,冷不防说了一句:“那面古镜,我还没有忘。”

    司倚真一愣,随即想起,殷迟说的是那面可照出人体脏腑的传说古镜,却不明他此刻提起无关痛痒的玄怪故事,是何用意。随口应了一声。

    “若世上真有这样的宝物,我说过了,一定觅来赠你。”殷迟说着,转过正面,直视司倚真,“这是向你承诺的事儿,但教我活着一天,我也记在心上。”

    司倚真轻叹口气,不便置答。

    殷迟拍拍脑门,笑道:“说点轻松的罢。有了那古镜,你要做甚么?”

    这一问正投司倚真所好,她最喜欢琢磨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摸着下巴笑了起来,说:“你先说你的打算。”

    殷迟自己也来了劲:“我啊,我要带着它到处去义诊,替没钱请郎中的穷苦百姓看病,不令他们白白受苦。”

    司倚真问:“查得病因,依然缺少药方,怎生抓药医病?”殷迟道:“这个好办。我家里有一位长辈是大夫,他擅长时疫,别的科却不甚精,诊病断症未必准确,开方子可以对付。”

    司倚真心中一动:“他说的是霍龄。”说道:“义诊是大大的好事,我没有你那么淡泊,我要做另一件大俗气事儿,是要赚钱的。古镜奇货可居,我要带着镜儿,去帮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大户看病,漫天喊价。”

    殷迟奇道:“你这样的出身,也贪图钱财?”他此时已知道司倚真的性子,言语放肆直率些,更能讨她喜欢。又自嘲笑道:“我还道只有我这样的孤寒小子,才希罕钱财,才要去为富不仁的人家讹钱哩!”

    司倚真摇头笑:“不是我自己要。义诊一次只能扶助一家人,若将不义之财夺到手中,可以做更多的善举,济助更多人家。造桥、铺路、赈灾、开设义庄,哪一事不需要钱财?”

    殷迟打了个响指,喜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到那时你走江湖需要帮手,尽管叫上我。”

    司倚真做个鬼脸:“卖艺须有卖艺的手段和狠劲。我在他们眼前刺你一剑、打你一掌,取过古镜一照,现出患部,伤得多深一目了然,包管他们信服得死心塌地。”

    殷迟叫:“哎哟!你这样狠心?”司倚真嘻道:“不妨,你家里有大夫。”

    这一阵不着边的胡谈乱说,把二人逗得笑声不断,二人将话头越岔越远、越岔越奇,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腔,无比流畅。原先凝重戒备的冰封气氛,片刻间化为煦煦春风。

    殷迟固然生平不曾和一个女子这样合契,司倚真亦绝不曾料到,自己和这少年魔头会处得如斯融洽。她性情中的正邪交错,在康浩陵面前没有尽显,却在她视为危险人物的殷迟跟前,尽兴地流露。

    ——在很久以前,他们曾是十分融洽的,在书函中识得彼此,也曾感到彼此是一路人。

    假若殷迟攻打“旦夕楼”时,没有屠杀那么多北霆门人,假若他后来没有在“青派别院”肆虐,被司倚真目睹,或许他们还有机会维系最初的交情……

    ※※※

    川北深山山腹,天留门的地底城中,天日不见,时刻难知。只有绿焰灯的光辉,永恒摇曳。

    一个夜行黑衣的瘦削身影,疾掠而起,无声地攀上,如一只微小蜘蛛,倏忽间没入山石的阴影不见。

    殷迟行刺王渡时,尚且不穿夜行衣,而刻意以风雅袍服示威。但此番潜回天留门盗取断霞池水炼制的丹药,他却谨慎异常地穿上全套窄袖窄裤的夜行装束,头发仔细束髻、包妥于巾中,将二尺剑紧紧贴背而缚,以避免任一点意料之外的行动受阻。

    因为他不是来逞威大闹的,他的目的有二:盗取丹药、探听动静。他和青派别院的阴谋正在酝酿成形,他自己则已向大仇人江璟下了一年后的战书。这一年,或许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年,他再不能任性行险、糟蹋自己。

    他中毒已深,本来身体随时散出断霞池水的气息,常人不觉,却极易引来天留门的恶犬;幸而他和侍桐长期相处,习于用侍桐准备的草药沐浴,那便是当年侍桐救起他时,为他擦洗、除去池水甜香异味的法宝。他日常也佩戴草药小囊,药囊本有独特气味,但与断霞池的味道一碰,便化为无嗅无味。

    断霞池畔看守的灰衣门人,对殷迟的潜入丝毫无觉。那条极长的巨索,依旧悬垂池面上空,静止不动。殷迟此时的轻功,再不需攀附长索,即可去至药房门口。

    殷迟在药房门前的岩石后窥视,见有二名门人把守,门缝中微微飘出药气,山石附近颇为温暖。此时天候已寒,那么这是房中药炉正在炼丹所致了。“是正遇上丹炉开启么?怎地暖蒸气这般多?”

    静候了一炷香时分,药房之门打开,老秦踱了出来,满面愁容,额上渗满汗水。嘴中喃喃地说:“不对,这一批丹药,药性还是岔了…我已用雪山灵水及沙漠地泉,经九道蒸煮,调和池水,理当将变异之质除得很干净才是啊!怎么回事?常居疑的书中也无记载,怎么办?我怎么办好?……”

    殷迟一见此人,登时想起自己之所以身中慢性剧毒、无药可治,全因这名老药工恩将仇报,趁自己搭救他时,偷做手脚,然后领着门人和狗子去追捕自己。只恨还要靠老秦炼出的丹药控制青派群雄,不可动手杀却。眼睁睁看着老秦一步一叹,慢慢走远。

    牙一咬,念头却转了:“嘿嘿,我怪他做甚?我那次毁坏药炉,把他的师门闹了个天翻地覆。他带人去抓我,正是忠于职守的表现。从始至终,他都是那个硬气又忠心的老秦。我救他是看在他的品行,并没救错,是我自己命不好。”

    他心中冷笑,身手则迅敏无伦地闪至看守之人身前。二人喉管断时,连眼光都来不及在殷迟的身上停留、看清来敌是谁。

    喉管既断,不久即有大量鲜血涌出。殷迟早已有备,飞快抽出布巾,捆住两尸的头颈,甩手将尸体塞入了山石缝隙,搬石掩住。如此,只要他尽速取到丹药脱身,血迹和血腥味便不至于在他停留地底城的时间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