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魔途振剑录在线阅读 - 五十四 驰车 8 隐坑探索

五十四 驰车 8 隐坑探索

    这野地平坦一片,东南方也只有一小幅湿润草地。司倚真却推想:“地道入口,必在那片草地之中。”喜孜孜地跟了上去。然而贪玩归贪玩,心底始终记挂康浩陵,走在常居疑身边,道:“喂,我跟便跟你去看了。可是我不能久耽,康大哥在北方遇上麻烦,我要赶紧回北霆门,等家里人和我通消息呢。”

    常居疑皱眉道:“那小子有甚么好?你这女娃啊,美貌也有了,聪颖也有了,何必执着于一个少年?我看你举止虽端庄,却不是迂笨守礼的女子,和那臭驴一般的丑小子好上一年两年,也就可以另寻俊俏儿郎了罢?”

    司倚真不禁失笑,心想:“他天资极高、相貌不差,青年时处处留情,如今竟来要我仿效他。这说法不差,可我偏偏只认定了一个人。”在这不顾礼法的老前辈面前,便亦不感害羞,微笑道:“你说康大哥是臭驴子,我却爱他正直;你说他丑,我瞧着却很悦目呢。我心许给一人足矣,从此只要他了。”

    常居疑道:“呸,呸,rou麻得紧。这等长情的言语,以后别在我面前讲,坏了我胃口。可叹啊,我常居疑的闭门女弟子,将来要嫁个丑小子!武林之中,难道没有人品漂亮的子弟追求你么?”

    司倚真微微一呆,脑际掠过那日在荆南,春郊河畔,殷迟与自己唱和古诗的情境,含糊道:“面相漂亮的,品行未必好。焉知俊俏儿郎不是嗜血狂徒?”

    常居疑哪里懂得她话中的含意,也不介怀。一老一少牵着青驴,已踏入草地之中,鞋袜立即被濡湿了。常居疑脚步缓了下来。

    司倚真忽然话头一转:“你老先生的本领,自然不只配药和装栅栏,那柄花纹钢刀曾震慑北霆门,我看韩浊宜那头老jian鸟,纵使得了你留在天留门的产业,这数十年来为两代晋王所造的兵器,仍然及不上。否则当年李克用得韩浊宜效力,早已大定江山,无须等到李存勖接位,方才以兵法、和韩浊宜为兵士研制的灵丹取胜。”

    “这话一半对,一半错。”常居疑身一矮,蹲了下去,以铁镐松动草丛泥土。“我初见到你时,你瞎说一套烧制耐火陶锅、用以冶铁之理,曾说中了我冶铁之法的十之四五。我的家生还留在天留门的高塔洪炉之中,昔日伺候我的熟手工匠仍在,这么多年来,那逆徒想必已破解。他和我的路子或有差异,或者炼不出我宝刀的纹理,但要炼出别种好兵器,绝不为难。”

    铁镐不多时即钻到了一处硬物,发出铮然之声,竟甚为响亮。常居疑便抛开铁镐,徒手刨土。显然土下铺有铁板,而铁板之下则是十分空旷,至少地道之底距离地面颇远,且两旁扩展出去,亦有通气的所在。否则一条普通地道的覆盖铁板受到敲击,焉能发出有若锣钹的响声?

    司倚真听了,期待兴奋更甚,叫道:“底下好大一片地方呢——啊唷,你还没说完,请继续。然则,你以为韩浊宜冶铁造器的法子有何欠缺?”

    但见尘灰扬起,只听哐哐数响,常居疑已揭起了一块大铁板,半个身子即灵活地跃了进去,几乎没发出“呼溜”一声来。他在地道内立定,从衣袋取出两枝蜡烛,打火燃烛,一边将其中一枝向上伸出:“拿着,地底另有油灯,但这条梯级颇长,需要照明。你进来地道时,将铁板阖上了。”司倚真接过蜡烛,常居疑全身已没入了地中。

    司倚真依言跟着钻入,双脚在黑暗中探了探,果真踏到了梯级。此时铁板已阖上,地道中唯有两枝烛光,烛火旁边散发小小的烟气,在幽光中氤氤氲氲。除了脚边的木梯,仅照出稍远处均颇为空荡,绝非一般地道仅有两旁土壁的逼仄模样。

    她陡地升起一个不知出处的念头:“这地道,却有点像是家里的矿坑入口,而相比矿坑更宽阔。奇怪,为甚么我一想到家里的矿场,似乎同时想起了某件事?那是甚么事呢?”

    常居疑熟练地向下直行,她亦步亦趋,嗅得地道中空气果然并不太过翳闷,“这地道如此通达!莫非当真连通了川北与西蜀?那可是多大的工程哪?我任意揣测、信口一问,难道竟中了事实?孤身一个病弱老者,如何开凿这等雄伟的暗道!”一时也忘了追问韩浊宜冶铁的事了。

    二人于寂静中一路下行。突然间,常居疑在前方低处说道:“那逆徒欠缺的,是‘众人’。”

    司倚真奇道:“他是晋王谋士,要调多少亲兵便有多少,又有天留门的工匠和弟子供他驱使,怎会欠缺众人?”

    常居疑道:“驱使众人打仗守卫,是一回事;驱使众人冶铁炼丹,是另一回事。他没有后者的法子,因此至今事必躬亲,分身乏术。断霞池水的种种制炼唯有他能担当,别说是源头大事,即使是药炉的小小疑难,旁人能代他处理的亦有限。最能独当一面的是药房的班头老秦,也就是当年我的手下。而韩浊宜却未懂得去深思:老秦何以堪当大任?是不是有甚么关窍,能令得更多人具备独当一面的才能?”

    司倚真听着常居疑的声音,到了后半部说话,已不再下降。果然自己双脚随即踏到了平地,已抵达地道之底。

    司倚真心中一动,问道:“你…你在中土这数年之间,招揽了不少人为你所用,是不是?你用你的法子,用你的法子……”却问不下去了,因为她亦难推想,常居疑即便暗中招兵买马有成,用那谜一般的“法子”,又能创造出何等事物来?

    眼前骤然间光亮不少,一阵刺鼻油烟味飘起,常居疑已燃着了油灯。“且慢说那些。你且见见‘众人’能办到的事。”

    司倚真从常居疑手中的油灯光辉向右望去,接着慢慢转头望左,再接着不由自主地左右转动头颈,目光来回,嘴巴不觉间张大了,像是要塞进一颗江南家里的桂花团子那般张圆了。一对妙目,也瞪得像是两颗桂花团子。她素来机灵从容,此际表情却稚拙得像个小小孩童。

    孩童露出这类表情并不稀奇,因为孩童见过的世间事物不多,一点新奇玩意也能令他们目瞪口呆。但司倚真此际所见的,是当时任一个世人,亦极难想像在西北旷野中能见到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