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着火

    连着这几个冬天，杨大妈都离不开烘笼子了，特别是今年，晚上睡觉的时候，秋儿还得给婆婆燃一个，因为婆婆要拿烘笼子的火暖被窝，婆婆还是那么地开爽，直说自己老了，老得都把被窝睡不热乎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就把海落的手摸一下，海落的小手热乎乎的，浑身像是一个火球。

    “婆婆，我跟你捂脚，我身上也是热乎乎的。”落心于是说道。

    “婆婆的身上有了老巴子气刹了，你不嫌婆婆呀。”婆婆逗着落心。

    “人家婆婆的身上有老巴子气刹，我的婆婆身上没的。”落心说道。

    “好，好，我的孙子就是孝顺。”婆婆高兴了，从那以后，落心每天睡在婆婆的脚头，心甘情愿地跟婆婆捂脚。

    有一天晚上，秋儿睡到半夜的时候，惊醒了，她闻到了一股糊气，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她还不及喊子俊，轻轻在打开房门，屋里屋外地察看，她第一想到的就是婆婆的房间里，是不是婆婆烘了被窝后，把烘笼子放在床边引燃了什么？她摸到婆婆房间绊了一下，咚地倒在地上，把婆婆张醒了，婆婆吃惊地问道“是哪个？”

    “mama，是我”秋儿从地上起来，喘了一口气说道“你闻到一股糊味了吗？”

    “没有呀，我的烘笼子早就熄了，”婆婆又过细地闻了一下，说道“是没有啦，快回去睡去，刚刚那一下不要紧吧？”

    “没的事，绊到门槛了，我哪门闻到了好大的一股糊味，睡不着了过来看到一下，是的呀，这下又闻不到了。mama，没有吵倒你吧。你睡呀，我帮你展一下被窝，落心睡得好香。”秋儿细心地帮婆婆展着肩上的被窝，月光从小小的窗户里撒进来，照得屋里不是太黑。

    “睡去，睡去，你一天忙到晚的，怪累的。我都没有闻到什么糊味，我的鼻子最尖的。”婆婆无声地笑了，自从子俊聋了以后，秋儿就要cao心多了，真是难为她了。

    “那我睡去了，你也睡吧。”秋儿检查了烘笼子才放心退了出来。可是，回去后，她却睡不着了，婆婆的年纪大了，行动大不如从前，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她不敢往下想了，明天，我来跟婆婆捂脚去，要不然，我也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吃夜饭的时候，秋儿跟婆婆说道“mama，我还是不放心您，干脆呀，我来跟您捂脚。”

    “什么？你跟我捂脚？不行，不行，子俊的耳朵听不到，我还不放心你们了，有落心跟我捂脚就蛮好，他就是我的好烘笼子，小孩子身上三把火，他的身上热烘烘的，我睡得蛮好。”婆婆不同意她的想法。连连摆手。

    子俊看到他们说话，自己又听不到，有一些着急“你们说什么？”

    “没有什么？”婆婆还在摆手，她的态度没有商量，但是，在心里她很高兴秋儿这么孝顺她。

    “没有什么？”秋儿也冲他摆了摆手，可她还是有一些担心。子俊不再追问了，他已经习惯于无声的世界了，但是秋儿的神态他有一些担心。

    “是不是人聋了，就变苕了。”子俊在自言自语，语气中有明显的无奈。

    “一聋半痴，是不是，秋儿，”婆婆笑了，她在媳妇的面前公然地取笑儿子，老天给她留了一个儿子，这就够了，对于秋儿，同样的感觉，有一个人陪着你，他听不到你说什么了，但是，只要他说，她就愿意听，这种恩赐，是绝无仅有的，她有时在想，是婆婆的行为感动了上苍，还是子俊的行为感动了上苍，她都要百般的珍惜，用她的行为来回报他们。在婆婆这里，她得到了久失的母爱，她愿意用姑娘的孝心来孝顺婆婆。

    这天晚上，月亮好圆，月光把屋里照得有一些清楚。秋儿睡不踏实了，迷糊到半夜的时候，她真的闻到了糊臭的气味了，没有犹豫，她赶紧地推开房门，只看到婆婆的房里有了红光，来不及多想，她转身抱起床上的被子，冲到水缸面前，把一整条被子投了进去，然后，抱着湿淋淋的被子又来到婆婆的房间，火苗冲到了房梁上了，还没有走到床边，她就使劲地把被子搭了过去。同时，她着急地喊道“我的mama呀，你哪门不喊我呀。”

    婆婆忙着灭火，秋儿一喊，她才回过神来，来不及答言，只是不停在用手捻有火的地方，由于太慌张了，嘴里不停地“噢，噢。。。。”大火没有了，秋儿仔细地检查着，她最怕婆婆有什么闪失。“mama，你没有被烧着吧，你起来一下，看一下身上，我帮您看一下，要喊我的呀，我跟你说了的呀，喊我呀！”

    “管我做什么？看一下落心，看一下落心还好不好。”婆婆挂着她的大孙子。

    “落心没的事，火就在您的这一头。不管他，仅他睡，你要把衣服披一件，不要冻着了。”秋儿还在检查着，婆婆睡得这一头还有几处的明火，一闪一闪地。她机灵地拉着湿被子盖在上面，并且有手捻着。湿被子一拉动，就有一股糊味和烟雾直呛鼻子，秋儿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被呛出来了。还好，婆婆没有什么事，她拉着婆婆过过细细地看了，只是受了惊吓，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明明把烘笼子放的蛮远的，准是有火星子落在床上了的，哪门又在脚踏板上，我是睡不着，是怕有这事，是放的蛮远的，我天天都是那么弄的，落心接的烘笼子，又不是我放的烘笼子么，是落心放的，还是我放的，我一醒，火烧得好高，是闻到达糊气醒的，我都不晓得了，真是没有用了，睡个瞌睡也叫人担心，看被窝烧了再盖什么？。。。。。。”

    “mama，人没得事就行了，您来躺着，来落心这一头躺着，我都看了，没的事了，就是被窝的角落烧了一点去了，没的事，来捂着，好冷的。”秋儿把湿被窝全部揭开，已经没有了明火，落心照常睡得甜甜的，秋儿把落心抱起来，给婆婆腾出了位置，她把落心抱到自己的房里，看到子俊冻醒了，正坐起来抱着膀子发愣，秋儿这才想到他们的被子早就湿完了，她把落心递到男人的手中，并且让他下了床，还好，床上垫着厚厚地稻草，她麻利地抽出了一床棉絮，又在稻草上盖上垫单，子俊想要问原因，她只是摆了摆手，子俊把落心放在床上，秋儿为他盖上了棉絮，落心这才把缩着一团的身子抻直，并且翻了一身，好像不是太舒适地睡了。

    “被窝了，你在做什么？”子俊问秋儿。

    “没有什么，你快睡吧。”秋儿把子俊往床上推，亲自跟子俊盖好了，才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跟婆婆睡去，子俊又要起来，被秋儿按住了。

    “你是要跟mama睡去？”子俊问道。他太冷，或者是对妻子的信任，他又说道“去吧，去吧，大半夜的，想起来了，我要睡了。”

    秋儿回到婆婆的房间里，她又检查了一遍，婆婆半躺着，并没有睡着，她默默地看着媳妇做着一切，拉开被窝，叫秋儿上去躺着，秋儿已经冷得直打哆嗦了，可是，要把事情做好了，才能睡得踏踏实实，她把湿被窝放得远远的，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什么后患，寒冬腊月的夜风一吹，她的牙齿直打颤，可是，再冷，她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她还在庆幸，婆婆没有什么事才是最好的。

    第二天早上，子俊看到了中天里，烧得黑乎乎的被窝，大吃一惊，他着急地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救火了，还真是舍得，把我们盖的被窝都搂起去了。是哪一家，你还真是大方”

    子俊的声音那么大，秋儿只好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挥了挥手。叫他不要做声。可是，子俊有一些不服气，又在咕咕咙咙“说你还说不得了，才救火，拎个桶去帮忙舀水就行了，你把被窝都抱起去，害得我冻了半夜，害一点就着凉了。”可是他看到秋儿忙着烧火，不理他，有点无趣，围着被窝转了两圈，摇了摇头，只好洗嗽去了。

    子俊在后锅里舀热水的时候，看到秋儿望着他笑眯了，他还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急忙用手摸了两下，又看看秋儿，没有想到的是秋儿笑得更带劲了，他不由得说到“有什么好事，一大早的，笑得这么带劲呀。”

    秋儿止住了笑，朝婆婆的房间指了指，子俊以为是叫喊老人起床，就说道“你还没有烧熟了，烧熟了我自然去喊，着什么急呀，仅她老人家多睡一会儿，反正起来又没有什么事情做。”

    “好，好，”秋儿见他领会错了她的意思，她也不生气，连连点头，看他走出去的背影，又笑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又有什么意思，一床被窝算什么？我还就大方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其实，她不喊子俊有她的原因，当时，她是太着急了，想着怎样才能快点把火扑灭，又不晓得火究竟有多大，如果不去救火，而是子俊叫醒，子俊又半天听不到，不是延误了时间了吗？

    这时候，婆婆起来了，她的脸上还有一些黑印子，她拿着脸盆去端水的时候，被子俊看到了。

    “mama，你也去救火了，真是的，你这么大的年纪，能帮个什么忙，你们也是的，就是不晓得喊我了，我去了，总比你去有用。我的耳朵是聋了，但是，做体力活还是比你们两个强，这耳朵聋了，是不行，肯定是蛮大的动静，你们都去了，我一个大男人在家里睡大觉，别人会怎么说我呀”子俊竟然埋怨起自己了，婆婆也不答言，放下盆子，把烧了半头的被窝抱出来晾在中天里的晒衣杆子上面。

    “秋儿呀，你该闷的住呀，你睡的这头哪有一点干的，我的孩子呀，你呀”婆婆抱被窝出来，才发现被烧的那一头，没有一点干地方。这么冷的天，秋儿是怎么过来的呀，婆婆后悔起来，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呀，让媳妇在冰疙瘩睡了半宿，老人的心里不安地要命，得让儿子晓得，他的媳妇是一个多孝顺的人。

    “mama，你也是的，也抱被窝去救火了，这是哪一个，这么大的面子。”看到烧坏的被窝，子俊觉得不对，他索性走下台坡子，仰起脖子望着，他想看一个究竟，他不相信，隔壁人家起火了，大家会不喊他，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路上有了走的行人，子俊和他们打着招呼，可是，他的眼睛还是盯在大家的屋顶上。

    “子俊呀，你的家里着火了，被窝都烧了两床，什么时候的事呀？”有人问他。指了指他家的被窝。

    “你是说我家的被窝呀，救了火的呀，我正在看是哪一家着了火了，都没有喊我帮忙。”子俊答非所问，因为他是一个聋子，大家也不计较，摇了摇头走开了。

    “回来，回来。”婆婆没有看到子俊，又听到他在路上和别人说话，向他招手。子俊点了点头，回来了。

    mama在前面走着，她还向子俊招了招手。子俊跟在她的身后，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