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智 斗组长
那一年，刚上工地的落心只有十六岁，长得瘦瘦小小的，可是，他还是每天都是陪在工地上和大人们干一样的活，肩上早已经长出了老茧，只是体力上总是要吃力一些，所以了，他就盼望着收工的铃声早一点响起来，只要一打铃，他就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担了，他为了早一点听到铃声，最后的几担都有一些漫不经心的，当然，和他一样的想法的人有不少，可是，只要是不打铃，大家都在继续着。 这时候，工地上有一个刚来的组长，他看到大家的样子，心中有一些痛恨，于是乎，他就想出来了一个好办法。又快到收工的时候了，他接过了他媳妇手的铁锹，他的媳妇则接过了他手里的扁担，他给他的媳妇上了一担土，筐子里的土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媳妇痛快地挑上了肩走进了队伍，后面轮到的人，每一个人的筐子里都是一个大筐，比刚才的要多了好多的，等于是走一趟抵得上平时的两趟。刚刚有人想要言语，一看到他严厉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挑上肩走了。后面的人都是这样的样子，又不好作声了，头皮一硬，挑着就走了。 这会儿刚好轮到落心了，他和往常一样，挑起担子就往上拱，可是，好像那担子是一座山一样，他连着拱了两下都没有拱起来，他吃了一惊，索性低下去一看，原来，这是一大担土，平时，筐子地土只装到平筐，都有百把十斤的，可是，这一筐子土堆了上来，触到了筐子上面的系了，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他使劲地愣了两下没有起来，再一看前面不远的一女的，却挑得轻轻松松的，过细一看她的筐子，和平时的没有两样，他一毛头孩子就来了气了。 “重新上土，这一担我不挑。”落心把两个铁钩子捏在手里，大声地说道。 “你敢不挑？别人都挑，为了什么你不挑。”小组长有一点凶神恶刹地说，他恼火地放下了手里的活，把手叉在腰上，“你要是不挑，就不许你吃中饭。” “那我不吃可以，她也不能吃，她凭什么就挑那么一小担。”落心指着前面的那个妇女说道。“要挑都挑，哪个怕哪个。” “你个苕东西，那个人是他的屋里。”有人怕他吃亏，小声地在他的耳边滴咕着，还有人好奇地停下了脚步，围拢了上来，看这个事情怎么收场。因为在整个工地上，还没有人敢和他作对的。 “你是哪个？你有什么资格和她比！”小组长没有一个小毛孩子敢和他叫板，正好，他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他说这话的时候，唾沫飞溅。 “毛主席说了，人人平等，凭什么她可以挑一小担，我就不能。”落心一点不胆怯地说道。 “你还说，你还说，你还想不想吃中饭了。”小组长拿出架式说道，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把落心生吞活剥了。在他高大的身板面前，瘦小的落心越发地是在拿着鸡蛋碰石头了。 “不想吃，早就想吃了，就是肚子饿了才挑不起吗。”落心一副孩子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组长，他一个孩子家的，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有人看这么僵着，出来说好话了。 “就是，你大人大量，和他一个小孩子家计较什么？”有人在推着落心，希望他说一个软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那你挑是不挑？”组长还是粗声粗气的。有人在跟他说着好话，他是越发地不得了了。 “吃是要吃的，挑是不挑的。”落心的话一出口，就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把，那是埋怨他的胆子太大了。 “你还反了天了，我的话你都敢不听？好好，。。。。”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放下锹把走了过来。 “你还敢打人呀，打人啦，打人啦，组长打人啦。。。。。“落心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地叫了起来。因为组长早就被人牢牢地拉住了，大家明显的是在帮他。他又上前一步说道“你还想打我，你歇一下再说。” “你个小东西，我还跟你没有办法了？你等着我来。。。。。。”组长要往前走，这时吃饭的铃声响了起来，他愣了一下，精神又来了“我看你吃什么？我还治不了你了。。。。。。” 众人都放下了扁担，有人喊了一声“吃饭了，吃饭了，”大家拉的拉，推的推，把落心夹在中间，纷纷走了出来，有人在跟他出着主意，有人在诉说小组长的种种恶行，都劝他不要和组长作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人高马大的组长早就在食堂里候着落心了，他和媳妇一人端了一碗饭，就站在打饭的地方，他冲着大伙儿笑着，那意思好像是告诉大伙，看他怎么收拾这个毛头小子。大伙儿看到他的这个架式，都替落心捏了一把汗。 可是大家的肚子确实饿了，都涌到前面来打饭了。落心一看这架式，心中明白了几分，可是，他向来的脾气是不怕事，而且，躲过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组长两口子在吃饭了，他看到落心还没有上前，不禁有一些得意，他不禁笑了，和媳妇说了一句什么，媳妇也笑了，身边的几个人也在笑，这让落心很不自在，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和往常一样，走到打饭的地方，对炊事员说道“给我打一份饭。”可是炊事员望着组长，为难地看一下落心，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组长。 “没有听到呀，我再说一遍，给我打一份饭。”落心不动声色地又说道。 可是，炊事员还是朝组长挤了挤眼睛，那意思是让落心给组长说一句好话。 “你挤什么眼睛嘛，我吃个饭，还得看哪个的眼色不成，快点递给我，我饿了，都干了半天的活了。”落心不理皮地说道，他这话明显的是说给组长听得。 “没有我的允许，他还真不敢跟你打饭。”组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还真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 “可是我太饿了呀。”落心好像没有听懂一样地说道。 “那看你以后听不听我的话了。”组长以为他告了饶了。 “饭还是要吃的，”落心笑了笑说道“哪里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了，再说了，我正在长身体，一餐赶不到一餐，肚子就是饿得快。” “这不就结了，食堂里多的是粮食，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话，仅你吃个够。”组长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小东西，还是太嫩了一点了，想跟我斗，你也不想一想我是谁。他扬起嘴角轻笑着，一副胜利在据的样子。 “你是叫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是不是，好哇，只要有饭吃，就像毛主席一样，那以后我是不是连毛主席的话都不能听了，只能听你的了，你不是反。。。。。。”落心还要往下说，可是，组长吓得屁滚尿流，他拦着落心的话说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嘛，你瞎说什么了？” “我瞎说了吗，你刚刚当着大伙的面，不是要我听你的话吗？我听呀？我就是想问你。。。”落心心里明白，他是怕落心说出他下面没有说出来的话，这个年代，哪个不怕被人说成是反党反毛主席的了，什么话都怕推敲，这一推敲就会推出好多的你想不到的话来。 “来吃，吃，落心，我不是逗你玩嘛，快吃，快吃，正长着身体了，哪里经得起饿呀。”组长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亲自端了一碗饭递到了落心的面前。 “那我吃了呀，可是你叫我吃的呀。”落心接过饭又说道。 “吃，吃，就是我让你吃的，我们不是都听毛主席的话嘛。都听毛主席的。”组长哈着腰，不自然地搓着手，生怕落心继续往下说，一个劲地催他快吃。 “不过，”落心扒了一口饭，“我还是不能光听你的，我要听毛主席的。” “是呀，为了祖国的建设，我们从四面八方走到了一起。”组长熟练地背着毛主席的话，一脸的恭敬。 从那以后，组里的人除了组长的屋里和落心，吃饭前的最后一担土，都是一担抵两担，众人虽然敢怒，却不敢言，不挑吧，他是一个组长，你在他的管辖之内，他就是你的顶头上司，挑吧，本来那时候肚子就饿了，走路的时候脚都抬不起来，而他却又给人上了那么大的一担土，简直比过去的地主恶霸还在让人痛恨。但是，人们好像已经习惯于他的领导了，当然，小小年纪的落心除外。他所在的小组总是比别人先完成任务，他也一次次地受到表扬，在做事这一块儿，他一点儿也不含糊，总是以身作则，组里的人对他诸多的怨言，但看在他这一方面，也都能勉强接受。 到了年关的时候，他们的这一个小组又被评为了先进小组，上级领导也下来看望他们，小组长好不得意，他们做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这面红旗一直挂在他们小组里，组长把大家集合在一块儿，对他们说，上组的领导人来了，是对我们的鼓励，我们一定不要让他们失望，争取明年把这面红旗牢牢地握在我们的手里。 “同志们辛苦了，”领导人很和善，一点儿也没有什么架子，他朝大家扬了扬手，就像电影里毛主席那样挥一挥手说道，诚恳地“我来看望大家，给大家提前拜年，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也可以及时的提出来，这是为了为了我们以后更好的工作吗！” 可是，他的这一番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急烈的反响，大家太累了，得不得到一个荣誉，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诱惑力，集体的荣誉是大家的，就是没有这个荣誉，大家还不是每天要这样干活呀，只是，组长又得了一个红旗手，又要到上面开会还要参观什么，对他们来说才是让人痛恨的，看到了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大家地背后偷偷地骂他，也晓得他会暗地里整人，所以，当着领导的面，大家都是支支唔唔的，你看一下我，我看一下你，相互推脱着。都在下面嘀嘀咕咕，像是蚊子在嗡一样，没有一个肯出面发言。 “即然大家都不肯说，那么，我指一个人出来，看你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意见，还有，对你们的组长有什么意见。”领导在前面站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发言，他环视了一下大家“你过来，你的年纪最小，你过来说两句。”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眼睛都盯住了落心。落心好像心不在这里一样，领导说得话，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愣在那里动也不动，原来，别人都在交头接耳的，只有他在发愣，所以，领导就点着他了。 “落心，要你发言了。”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他，把他吓了一跳，他正想着mama做的蟠龙，太好吃了，只有过年或者说是哪家做大事的时候才有的吃。 “搞么事，推我搞么事呀？”落心的梦醒了，大家都瞄着他。 “小家伙，你到前头来，到前头来。。”领导向他招手示意。 “我呀，是叫我嘛。”落心摸着脑袋，有一点搞不懂了，不过，他还是走到了前面。 “你来说说你的组长好不好呀？”领导人说了这话的时候，又补了一句“不是说小孩子说实话吗，我最喜欢听实话了。你说一说，你们的组长好不好哇？”组长说了这话，又看了一下全场，他的眼睛在组长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组长竟然心虚地低下了头，他又回过头来，盯着落心，落心一点不怯场，好像他不是多大的官，而和他一样是一个平头百姓一样。而那边，领导人又在催了，“你说说看，。。。。“ “说什么？”落心仰头问道。 “你们的组长好不好哇？还有。。。。。”领导人做着提示。 “好哇，肯定是好哇！”落心说道。他的话音一落，组长的脸上立马轻松了，他没有想到落心还会说他的好话，本来，他还是很担心的，看来，这孩子还是蛮识大体的。 “好哇，哪门个好法，你说这话可是带着情绪的。你倒是说说哪门个好法。”领导人听出了落心的不满了。 “我带了什么情绪，是你问的我嘛，我说了好了，你又说我带了什么情绪，我有什么情绪，”落心不耐烦地把头扭到一边说道。 “你这个小孩有一点意思，你说一下嘛，哪门个好法。我想听一听。我来，就是想听一听群众的声音，和你们谈一下心，我们的工作有很多的不足，还望大家见谅，我们会在以后的工作中改正的。”领导人觉得找对人了。他又做起了工作，态度十分地中肯地对落心说道“你说嘛，我听着了。”那意思就是，你可以尽管说，我会帮你撑腰的，你不要怕，有我了，我说话算数了。 “可是你要我说的呀，”落心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下组长，组长缩着脑袋，眼睛都不敢看他，刚刚趾高气扬的劲儿全没了，他又看了一下领导人，领导人点了点头，他终于开了口。“他要是不好，怎么会当上红旗手了，。。。。。。”落心把他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领导人，当着全组人的面，组长是听得冷汗直流，最后，领导人又关心地问道“那你是挑还是不挑了？” “我不挑，只有我和他的屋里不挑。”落心还是实话实说。 “那你有饭吃嘛？”领导人好奇地问道。 “我要吃，我们无脸无皮，才不管他的那一套。”落心有一些得意地说道。 “真是痛心啦，你们这些大人，还不如一个孩子，他的作法，和过去的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领导人生气地说道“是的，他也是为了国家的建设，可是，他的作法是错误的，严重错误的，我们搞建设，是为了我们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在工作，完全靠我们自己的自觉性，我们当家做主了，自己做了主人了，就要有一个主人的样子，谁也不能强迫谁，谁也不能奴役谁，小同志呀，你给我们的工作提了一个醒，什么方法是正确的，我们就要提倡，什么方法是错误的，我们一定要改正。你这个组长呀，得好好的接受同志们的意见，决不能再搞这种行为了，为小同志鼓掌。” 果然，组长接受了大家的批评，他的红旗手的称号，也被扒掉了，可是，组长一点不怪他，上面的领导又找他谈了话了，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他干活越发地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