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新房
冬天的夜黑得早，当拖嫁妆的车走了一会儿，家里就在安排着吃晚饭了，因为客人有一些多，一直坐到黑定了，这个晚饭才吃完了，幸好坐的是流水席，我是被大家拉出去吃了一点儿，我不饿，也没有什么味口，只是，我不想让我的心事让大家看了出来，饭一吃完，我又坐在了房里不想动了，倒是婆婆催着我早一点睡了，还说是明天要早一点起来了。 我都有一些后怕躺在床上了，睡不着的日子真的是不好过，可是，这么冷，坐也是坐不住的，不如早早地睡下了，免得人担心。家里的人都在担心我，我睡下了，还听到堂屋里嫂子询问的声音，mama也来看过两回了，只是，我朝里睡着，装作睡着了的样子，他们慢慢地就散开了。 夜慢慢地静了，屋里没有了人走动的声音，我开始翻动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黑暗里没有什么，就像我的出路一样，这两年的一切又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本来捂得热乎的被窝也被我翻冷了，头是昏昏沉沉的，可是，就是睡不着，自己逼着自己不要想什么了，却又出现一幕幕来，听着鸡叫了一遍了，又叫了一遍了，已经是第三遍了，可是，怎么还没有天亮了，外面还是黑沉沉的，心里却又怕天真的亮了，心里一直最想得多的就是，明天晚上怎么办？那条裤子能够保住自己嘛，还有，他要是。。。。。。其实，我的心里没有一点底，唯一让我放心的就是，他是一个斯文人，至于其他的，我没有经厉过，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迷糊了过去了，早上婆婆喊我的时候，已经有客人在堂屋里坐流水席吃饭了。我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过来了。房里亮亮堂堂的。 “快起来，快起来，他们接长亲的人怕是已经在路上了，你mama早就要来喊你，我拦住了，今天是做最后一天的姑娘了，让你呀，多睡一会儿，过了今天呀，你就是做媳妇的人了，在婆家呀，睡不成早上了。”婆婆拉开了窗帘说道。 我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穿衣服，听到堂屋热热闹闹的，才回过神来，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客人都来吃早饭了，我却还在床上，婆婆还真的是有一些惯着我了，这时，有人进来跟我说话了，说今天的天气好得不得了，是个好兆头。我笑了一下，算是答言了。 “meimei呀，起来了，就出来吃早饭，正好，和婆婆坐一桌。”大哥在招呼着我。其实，大哥平时不是这样喊好的，让我多少有一些别扭。 “你安排他们吃饭吧，我不想吃。”我是不想吃饭。 “今天哪能不吃饭呀，还要多吃一点，走，跟我一起吃去。”婆婆对我说道。“快一点吃了饭，进来换衣服，过一下，接长亲的就来了，不吃饭哪能行了。” 我在梳头的时候，婆婆端来了洗脸水，这让我多少有一点吃惊，我还没有说话，就有人在和婆婆打趣了“婆婆呀，你还来侍候孙女洗脸呀，哪怎样安得上呀？” “嗯，安得上，安得上，平时呀，都是她在侍候我，今天呀我也侍候她一回了，让她呀，欢欢喜喜地出嫁。”婆婆的眼睛已经红了。 “您是长辈，她应该侍候您嘛。再说了，他们几兄妹不都是您一手拉扯大的嘛。”这是我舅妈的声音。 “你舅妈，我跟你说呀，她呀，平日里对我最好了，最贴身了，她一出嫁，我还真的不习惯了。”婆婆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今天呀，是喜事，您要高兴才是的呀，不要哭了。”舅妈劝说着。 “人呀，老了，不中用了，一高兴呀，眼泪就掉了下来了。” “我呀，逐日里晓得您的脾气，你呀，还是舍不得她。” “哪里叫我舍得呀，不是说了嘛，做得十分的姑娘，做不得三分的媳妇，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了，” “您不要担心，这是新社会了，没有事的。” “哎，舅妈，一起吃早饭吧。”婆婆又笑了“光顾着说话，都不问你吃了没有？” “你们去吃饭吧，我吃过了。”舅妈笑了“哪里有孙女出嫁，婆婆这么舍不得呀。” 我们刚刚地吃过了早饭，接长亲的人就到了，车子还在好远的，就听到鞭炮声了，我们屋里也赶紧地拿出鞭炮来接，在鞭炮声中，我低头走进了房里，我的屋里已经蓬了好多的人，都是安排的送亲的小姐妹，元琴来了，金凤来了，红丽也来了，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小姑娘，大家在看着我的新衣服，有一个拿着我的一盒化妆品打开了，在鼻子底下闻着香，那是一盒大宝的牌子的润肤霜，也是他在昨天过礼的时候带过来的，在当时，算是奢侈品了。这是他什么时候买的，我并不晓得，我也懒得晓得，他所做的一切，在我的眼睛里，都是和空气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这盒大宝却让小姐妹欢呼着，中央电视台正在播广告了，是一个好东西，大家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在往脸上抹着，还拿镜子照着。看到了我进来，她们小声地问我，究竟要多少钱才能买一盒呀。 “我不晓得，是他买的。”我轻轻地说道。 “那我们多抹一些，好香的呀。” “抹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笑了，大方地说道。 “人长得漂亮，出手又还大方，你真是有福气。”一个小姐妹说道。 “是呀，听说条件还不错的，你算是找对了人了。”红丽说道“你看你们结婚的衣服多好，我们结婚的时候，只买了三十八块钱的衣服，还是我自己出的钱。” “哪个叫你那么快就结婚的呀，哪里像我们的媛姐，风风光光地出嫁，有些东西自己不要，男方乖乖地送上门来。这才叫有味吧，你呀，怪你太着急了的。”金凤说道。 “是倒是这个理了，不过，你也别说我，你也要着急了，要不然，就成了老姑娘了。”红丽笑着金凤。 “老姑娘就老姑娘，反正呀，我不会倒贴他就是了。” “我叫你笑我，我叫你笑我，”红丽笑着要打金凤，我们都笑了。只有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忘记了自己，和她们疯在了一起。 “大家稀客，大家稀客。”这时，我听到有一些人走了进来，大哥和他们打着招呼，屋里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我找姐夫弄糖吃的，我找姐夫弄糖吃的，快走呀。”元琴笑着跑了出去，她十分的开朗，又爱凑这个热闹，其实，办喜事有人闹才有意思，金凤他们也在起哄了。 “来呀，我们jiejie喊你了，她找你有事了，是她让我来喊你的。”元琴在后面把他推了进来。 “有什么事嘛？”他还在门口就在问我，我一下子愣住了。 “问你带得糖多不多，哈哈。。。。。。。”无琴笑了，一屋子的人都围住了他，当然，我除外。 大家纷纷喊着姐夫，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有人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找了起来，他一点儿不生气，笑眯眯地也装作找糖的样子，也在翻着荷包，又掏出烟来，要发给大家，我从他们的身边走了出去，这时候，我不晓得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只有一直往后面走，前面有几个哥哥招呼客人，厨房里有几个嫂子负责出菜，上菜，我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做，亲戚们在一起说笑着，没有人注意到我，只是，我还没有看到父母，记得办事的头一天，大哥给他们安排的活计就是陪一陪客人，另外还有招呼好几个孙子孙女。接长亲的人一来，就安排在桌子上面玩双抠，大家的脑袋凑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看了一转，竟然没有看到父母，我只有走到厨房里，坐在了灶门口的板凳上面。 “这不是你坐的位置，今天呀，你为大，这位置还是给我们来坐，我要加柴火了。”小妈笑哈哈地对我说道。她说着就挽了一把柴火要放进灶溏。 “你来了正好，二妈说了，我们一吃中饭就要发亲了，你快点端水进去梳洗吧。”大嫂听到小妈说话才注意到我来了，她对我说道。 “是的呀，哪个要你来加什么柴火呀，快点弄你的，二点钟就要发亲了。”二嫂也说道。 “他婆婆了，他婆婆没有说你听的呀，说好了的，二点钟发亲。”三嫂在装菜，有一些菜要先装在碗里，然后上蒸笼蒸熟了再上到桌子上面。 “时间混起来快得很了，你们做嫂子的，是哪样安排的，新姑娘要梳洗了。”二妈在后面走进来说道。她一看到我，就又说道“你要搞快一点，不要误了吉时才好了。” 当我关上房门的时候，才把外面的热闹挡住了，看着从盆里腾起来的热气，我的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当热气把浴罩完全撑开的时候，我钻了进去，我做这些事的时候，觉得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要是在平时，我是在晚上才会洗的，可是，今天，有这么多的人在外面等着我，只等我打扮好了，就可以坐上婚车，眼泪汪汪地出嫁了，想到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家里开始生活，我不禁有一些后怕，我怕这个地方今天还是我的闺房，到了明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到了那时候，我又在哪里安身了，这个家已经不是我的了，这个床也不再是我的了，不再是我想睡到哪下起来，就睡到哪下起来了，即然这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以后怎么办？我甚至不敢想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以前所想的，都是怎样和他分开，而现在，我们必须要在一起了，这如何是好了。。。。。。 只有穿上了我专门买来的衣服的时候，我的眼泪才停了一会儿，当我把那件毛衣穿起来的时候，我照了一下镜子，其实，刚刚擦干身子的时候，我也照了镜子的，我一直搞不懂我这样对他，他却一直一点儿也不生我的气，我想看一下，我究竟值得他这样对我嘛，镜子里的胴体很匀称，只是，皮肤有的地方太阳晒得多了的地方颜色深了一些，双腿又白又长，胸部似乎大了一点，让人难堪的是，胸罩好像在这儿做了一副画，白花花的晃眼睛。图案就是双峰和双肩上细细的吊带，这是农村姑娘在太阳下劳作的记号，也让我一直不敢昂首挺胸，眼睛虽然有一些红，可还是那么大，只是没有什么色彩。鼻梁上的斑点不可避免地进入我的眼帘，我的心往下一沉，离开了镜子，却嘀咕着，我看到了都烦，你难道看不见嘛，真是的。 我不化妆，连一点口红都没有上，我不爱化妆，平时没有那个爱好，所以，在今天也免了，头发倒是不错的，是当下时兴的发式，我的大衣十分的合身，这让我有一点点自信心，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大家的眼光都扫了过来，我又垂下了头，这才是我，我平时总是低一个头在走路，大家都是多看了一眼，就在议论的头发呀，衣服呀什么的，又该干什么又在干什么了，不过，我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住我，以至于我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就说这件大衣好看吧，”元琴她们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打量着我说，在她的眼睛里，我总有一些好看的东西。 “是好看，高个子才衬得起来，这样式，太好看了。”金凤也说道。 “划得来哟，结个婚，比我们多用了好多的钱。”红丽说道。她抱着她的小姑娘，羡慕地说道。 “我还从来没有看到有人穿紫色的大衣，没有想到，穿得这么好看。”杨红说道。 我被姑娘们围在中间，她们高兴地大声说着，这时，大嫂端着一碗鸡蛋进了房间，我在吃鸡蛋的时候，大嫂并没有走开，她帮我整理了一下头发，并交待我一定要经常地回来看一下，毕竟，这是我的娘家，mama和爸爸走了过来，mama的眼睛都红了，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只是不停地抹眼泪。婆婆在外面就哭了起来，她拉着新郎的手，一定要他对我好一点，因为我在家里有一点娇气，脾气也不是蛮好，婆婆边说边哭，我的眼睛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要放下碗筷的时候，被大嫂拦住了，她说她要守着我，我只有把这碗鸡蛋吃得干干净净了，我将来的日子就会和这碗鸡蛋的滋味一样，热热乎乎，甜甜蜜蜜的，我不晓得这个做法沿袭了多少年了，可是，我还是有一些相信大嫂的说法。 当发亲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我终于哭出了声，大家都在抹着眼泪，我这时候完全对亲人是一种不舍了，看到我哭得那么伤心，亲人哭成一片，接长亲的两个姑娘一边手臂一个人，扶着我慢慢地走下了台坡子，坐在了婚车上，我的眼泪还在掉着，泪眼模糊中，听到二妈在交待着，不要回头看，要看着前面，一定不要回头看。 鞭炮声又响了，是车在开动了，又是一阵鞭炮声，是娘家在送我了，元琴和金凤坐在我的身边，她们劝我别哭了，还打趣说”将来我的娘家发财了，要感谢的人，第一个就是我，我哭得那么伤心，一定会把娘家哭发的。” 娘家已经远了，冬天的风，吹在脸上生疼，大家已经笑作一团了，送亲的队伍里，有我的兄弟姐妹一桌，还有一桌就是我的小姐妹，大家平时就熟，这会儿在一起说笑了起来，车开得不快，他又在发烟了，我却尽量不看他，我望着远处，眯起的眼睛躲着风儿，他们笑他们的，灰色的冬天全是萧条的景色，不过，小麦已经有一些绿色，虽然只有寸把深，已经布满了大地。 在鞭炮声中，我被人扶着下了车，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我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木头人一样地上了他们家里高高的台坡子，后面簇拥我的人很是的热闹，大家高兴地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大门边上的唢呐让这个场面沸腾了，我听不到人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满脑袋都是嗡嗡做响的声音，堂屋里的大桌子上面的已经摆好了酒杯子和筷子，只等着我们入席了，门槛上放着一张大大的红纸，我踩着红纸迈进了大门，这红纸一直延伸了新房，它指引着我向前走，过上红红火火的日子。进了新房，才晓得我的嫁妆确实不差，把整个屋子都衬得亮亮堂堂的，怪不得婆婆说接一个媳妇满屋里红的，可是，这还是有一点陌生，这些东西我从来没有用过，它们也和我没有关系一样，我只是觉得好看，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看就算了。这时，我坐在床上，外头还有一些热闹，新房里挤满人，大家渍渍称赞新房里的摆设，我并不关心，我就那么坐着，听着他和客人们说着客气话，招呼大家到堂屋里坐席，我也坐在了堂屋里的上沿，最尊贵的位置，平时这是长辈们坐的地方。陪我的小姐妹们兴致很高，边吃边小声地说着什么，不时的哈哈大笑着，就和我当初当伴娘时的样子一样的。也许是大家的笑声感染了我，我有一点强颜欢笑的样子。 这顿饭吃了下来，天色已晚了。送他们走下了高高的台坡子。看到坐着自己的亲人的车子离得越来越远，我不舍地回到了新房。又坐在了床上。慢慢地，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客人们都走了，听到他的父母叫他早一点进来休息，他答应了，脑袋伸进来看了一下，又出去的脚步声，接着，是他父母上楼的声音，堂屋里好事是没有什么人了，我站了起来，我的手脚都有一些冰了，我把床上的两床被窝都铺开，我听人说了，新婚之夜，要把两床被窝都要沾一下身才好了。我听了听，他还没有进来的脚步声，我已经钻进里面的那一床被窝里了，上衣我脱了毛衣和大衣，裤子我只脱了外面的那一条，我朝里睡着，尽量不和他打照面。想到自己已经是全副武装，而他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躺在软和的床上，我的身子慢慢地变得热乎了，而我的眼睛竟然在打架了，我生怕自己睡着了，他想对自己怎样就怎样，我还是得防着一点才好，所以，连着眨了几下眼睛，我树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刚刚肯定是上厕所了，我听到巷道里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