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游子送慈母，相思成顽疾
和狐仙那一刹那的对视，仿佛能击出我的灵魂。 “谁知道这一劫会不会造就一次手筋呢？”我笑了笑，然后正色道。“狐仙，我知道你拥有感应和回收其他‘妖’体内灵元金丹的能力。这一次的行动，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狐仙轻轻吸气，尔后缓缓吐出了一丝芬芳，她那一对淡浅秀眉微微拧蹙，道： “王一生，莫要以为我施了你一道三春雨，我就是纳鞋底不使锥子的好人。可别忘了你之前的承言，” 我眯起了眼，道： “放心，我不会忘记的。作为赐予我勾魂术的代价，你的心愿……我定会让你实现。这是你和我的契约。” “呵，真是刚长了翅的雏儿，不知天高地厚。”狐仙洒然一笑，笑容幽淡且飘然。 轻轻撇了撇耳侧的秀发，狐仙目色略略一沉，道： “王一生，若是你想集全这灵元金丹，那么，在无锡市内，便有拥有者，你可是先借风点火，赶时间上京，还是先拿下这无锡市内的一枚金丹？” “是宋道明靠着他那一套八卦六爻之术测度出来的，是么？”我望向了如同山岳一般站在狐仙身后的宋道明，道。 宋道明双手合十，沉声道： “无量寿福，正是贫道所为。大仙虽能感应金丹所有者之下落，但却仅限于其位于近旁之时，若是所有者相去较远，则必须靠贫道这尚不成体统的八卦六爻之术测出大略方位。” 我淡淡地道： “且不论你的身手如何，但是就你的行为表现来看，你的能力分为两种。第一种，短距离范围内的吉凶位预定和修改，这种情况下，你的能力范围较小，但是效果却极为精确。第二种，长距离计算福祸吉凶，很显然，你就是靠这种能力追上我和尉文龙。但是这种能力，显然不如第一种更为精确。其内在的原理我暂且不想追求，但是从实用价值来说，目前你的第二种能力于我更为有用。” 面对我的描述，宋道明只是默然不语。 尉文龙一边往嘴里塞入红枣，一边看着狐仙道： “根据你的记忆，宋道明的第一种能力为称为‘三针定命法’是么？这种能力似乎可以理解为在一定范围内模糊预知未来，计算出局限空间内资源的最合理运用方式。但是其代价是会折损宋道明的阳寿……也就是说，会缩减寿命。第二种能力是八卦测应期，知吉凶祸福，虽然比第一种更模糊，但是却不会折损寿命……真是有趣的能力。不知道这种能力是否可以被量化或者还原，如果可以，倒是真想从实验学的角度来证伪一下。” 我瞥了尉文龙一眼，道： “你也不赖，文龙。平日宅在屋里时还有闲暇心情制作‘项圈’这种可以强迫控制他人的产品，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粗糙的勾魂术替代品了。可惜，数量少了一些，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能够批量生产这种‘项圈’，但是可以在短期内弥补勾魂术名额不足问题。” 宋道明沉默一阵后，终于开口，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几位施主速速行动方才是上策。而且，此次一役，必有刀光血灾，不可兵不动刃。所以，几位施主还是备上趁手的兵器吧。” 我淡淡地道： “我手里还有点枪弹。” 尉文龙淡淡地道： “项圈还有两个。除此之外，出租车上还有两把我自制的1.8kj发射能量的DIY手持电磁轨道炮，射速250米每秒，和常规手枪等同，除了携带不便之外，如果用定身术配合，杀几个固定目标不成问题。” 我点了点头，道： “那么，为了我们的共同利益，我暂且分配工作。我们现在赶去无锡市苏南机场，路上顺便让司机把我母亲安置，同时接走文龙的meimei。路上，宋道明和狐仙下车，前去将那个存在于无锡市的灵元金丹所有者身上的金丹收回。而我和文龙则赶上苏南机场的航班，在第一时间前去北京。就这么定了。” 没有人反对，因为前往北京的航班的时间和人员准备是固定的，如果不能及时赶到机场，飞机已经先走，就会又横生更多枝节。 于是接下来，我们在第一时间乘坐着出租车向着无锡市南区出发。在路上，我们迅速地更换了出租车，而出租车司机则是带着我的母亲将她送去了阿雪她们所在地。看着吃了尉文龙下的安眠药一路昏迷的母亲，我的心中感慨万千。 此行一区，山凶水恶，谁也不知道何日能够回来。 “怎的，游子送慈母，相思成顽疾了，王一生？”沉沉的夕阳下，狐仙的声音从我的身后飘来。我最后望了一眼头顶上远去的赤红落日，徐徐回头，望着身后那白衣缥缈的狐仙，压了压头顶上的鸭舌帽，道： “我妈为了养育我和我的两个meimei……早年间吃了很多苦。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狐仙轻轻撩拨着耳侧的长发，美眸细眯，道： “你母亲……”但是最后，狐仙却是欲言又止。 “嗯？”我瞥了狐仙一眼，却看到狐仙用一种诺有所思的玩味目光看着我。 “没什么。”狐仙轻轻摇了摇头，那一双空灵明净的眼眸之中却带着几分的伤然之色，“能生下你这只宁撞南墙不会头的海东青，你父亲可不会是寻常人，王一生。” “我知道。”我淡淡地道，“能够使用‘妖术’的人，只有女人，或者是拥有女真族血统的人。那个生了我的男人的血统……不会简单的。虽然如果让我见到男人，我会恨不得杀了他。” “生了你的男人……呵，用这种词形容自己的父亲，真是别具一格呢。”狐仙淡缈地一笑，话音里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轻慨。 “那个男人不配做父亲。”我缓缓地道，然后转身走上了我新控制的司机所驾驶的车，顺手牵上了狐仙的手。 通过宋道明的地点测算，三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宋道明所预测的地点。 让我们略感惊异的是，尉文龙的meimei所在的地点，和狐仙所要收回金丹的地点，竟是同一处。 那就是我和尉文龙所上的高中。无锡中学。 隔着车窗，狐仙举目前望某一处教学楼后，她用清冷无波的语气望着道： “看来，那人便在教学楼之中。” “那个方向……应该是高二教学楼。”我摸了摸下巴，道，“从时间点来推算，现在是下课时间，会留在教室里的，倒是学生的概率更高。道明，就委托你解决此事了。” 宋道明也不多言，他直接推开了车门，便是双手合十，缓步向前走去。而狐仙则是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也随着宋道明的身影缓缓而去。 而和宋道明所去的方向相反，尉文龙却是推开了车门，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校门口的一家餐厅。 同时也是尉文龙的meimei所在的地方。 隔着车窗，我看到了一个16岁左右、留着长辫、身材娇小的女孩，她正两手托着下巴坐在一张餐桌上，仔细地写着作业，而看起来像是她父亲的男子则在一旁的厨房里做着炒菜。 尉文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女孩因为做作业太过仔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尉文龙的出现。 我默默地计算了一下我剩下的四个勾魂术名额，然后轻轻地推开了车门，低着头向外走去。我未曾料到行动地点居然是我所在的学校，这会极大程度增大我被熟人认出的风险，因此我必须极力保持低调。 从店内的人员来看，尉文龙的meimei身旁目前只有正在炒菜的店家一人，那么，我只需要cao控她，让她以买零食之类的借口离开店内，然后再按照尉文龙的安排躲藏即可。至于炒菜店员这边，虽然会出现报警汇报失踪人口的情况，但是如果在女孩主动规避不联系，而且足不出户的情况下，他想要找到一时间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也可以利用勾魂术让炒菜店主忘记女孩的事，但是这样一来会长期占用一个勾魂术的名额，实非我所愿。 尉文龙已经开始和女孩说话，女孩转头看向了尉文龙，眼中流露出了惊奇之色。 尔后，女孩又转头看向了我，然后起身向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位哥哥，文龙哥说你钱包掉在我们店里了，是真的吗？”女孩神情诧异地走到了我的面前，蹙着眉毛，纳闷地问道。 我笑了笑，注视着这个女孩纯真的眼睛，然后缓缓地开启了勾魂术，道： “是啊……的确是掉了点东西在你们店里，所以……麻烦你，从今天起，你就一直按我的意思办事，一直到……” “王一生！？”就在我对着眼前的辫子女孩时，我的身旁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女生的声音。我的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却看到一个留着一头顺柔的梨花发，穿着一件修身的鹅黄色羽绒服的女孩正在不远处盯着我看。 看着这个脸上洋溢着温婉和阳光气质的女生，我的心沉落到了谷底。万万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我会在这里碰到我的同班女同学。 我的同班同学，金娜，此刻，正站在不远处，冲着我打招呼。 “……死……”我还未曾说完的话音就此落下，而就在那一刻，和我四目相对的金娜，听到了我的话语。 下一刻，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是。”金娜呆呆地看着我，然后，不等我冲着她喊解，她就毫不犹豫地向着一辆从学校门口经过的汽车狂奔而去！ 我心头大惊失色，快步向前奔去，一边奔跑，我还一边高声大叫着： “解！回来！”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金娜的身旁，一把拉过了金娜的手臂把她拉回，可是前方的车却已经停不下来了，疾驰而来的汽车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我和金娜同时迎头撞来！ 可是就在这时，我的背后却是中了一股巨大的力道，这股力道是如此之大，它猛地将我和金娜推出了汽车的撞击范围，险之又险地倒在了汽车的轨迹之外。 我压着金娜倒在了地上，心中暗道不妙，后悔万分之际我猛然抬起头回首，那一刻，我感觉到我的灵魂冻结了。 辫子女孩，正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而在更远处，尉文龙手中的红枣，已经洒落了一地。 汽车已经刹车停下，司机惊恐万分地跑了出来，面色惨白，当他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女孩时，他整个人都如同崩溃。 “这……我不是……是刚才那个女孩突然撞过来，我慌了手脚……”司机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地说着，已经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还不快带她去医院抢救！？”我怒视着司机，发出近乎野兽般的咆哮。 “医院，对……我……我带她去医院……我马上带她去！”司机回过了神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女孩，然后一把将她抱起，飞快地放上了自己的车。而这时，店家也已经冲了出来。 “梦馨！梦馨！”他看着女孩被抱上汽车，疯了一般冲了过来，手里甚至还拿着菜刀。 我拉着尉文龙，稍稍后退了两步，尉文龙整个人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我看向了他，然后深深地愧疚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 “对不起……是我的错……”回过神来的金娜满含着泪水，开始大声抽泣了起来，“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刚才……我刚才这是怎么了我！？” “冷……冷静！”我摇晃着金娜的肩膀，强压着心中那汹涌澎湃的浪潮，道，“金娜，你立刻跟这个女孩一起去医院。我会乘坐另外一辆车赶过去！” 在我的命令之下，金娜终于稍稍回过了神来，她那慌乱的眼神变得凝定了起来，下一刻，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快速地跟着那个司机一起上了出租车，关上了车门，对司机道：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照顾她……对不起……请让我去吧……” 听着从车内传出的哭声，我心如刀绞。 当我收回了视线时，我看到尉文龙依然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整个人的魂魄，仿佛也随着远去的汽车溜走了。 那一刻，我看着尉文龙那没有塞棉花的耳朵，还有那失神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抓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看着尉文龙那落寞的背影，我缓缓地把手放到了的眼旁。这一刻，我和他之间距离不到一米，只要我对他使用勾魂术，他是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的。 可是…… 望着尉文龙那一头被凉风吹乱了的头发，我的心中微微挣扎，最后，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我没有选择对他使用勾魂术。 马路周围已经聚集了大量前来围观路人，有人站在我和尉文龙的身旁，好奇地打量起了我们，试图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和尉文龙却都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眼神。 “想要使用勾魂术，就用吧。”尉文龙侧对着我，淡淡地道。 我的心头微微一颤，没想到尉文龙居然在此时此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 “我不会对你使用勾魂术的……文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责任。我不想逃避什么。” 尉文龙侧对着我，一双几乎绝望的眼睛缓缓转了过来，瞥了我一眼，然后用一种仿佛强压着火山不喷薄的语气，缓缓地道：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时候，我meimei的抢救，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只能看命运。我只能选择规则功利主义伦理学立场。所以……答应我，王一生。如果我meimei死了，那么，你就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一条腿，哪怕是一个脑袋，都要给我爬着赢得上帝游戏，把她复活，明白么？！” 尉文龙的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暴走。我知道，这一刻的他，已经对他内心的情绪的压制，达到了极限。 “我答应你。”我淡淡地道，“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气，我也会赢得上帝游戏。” 语毕，我缓缓地拿出了我的手机，让手机背面那光滑的一面对准了我的脸，倒映出了我的眼睛。 面对着手机里的我的那双眼睛，对着手机里的我的那张苍白的脸，我缓缓下令道： “王一生，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行动，都要为了获得上帝游戏的胜利而服务。赢得游戏后，你要用尽你的一切能力，复活尉文龙的meimei。” 这是我剩下的四个勾魂术名额中的一个。 本来，我是预留给尉文龙的meimei的，但是现在，我却留给了自己。 这是我的赎罪，也是我和尉文龙之间的契约。 看到我对自己使用了勾魂术，尉文龙抿了抿嘴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了拉他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那一头乱发，沉默着径直地向着汽车的方向走去。我和他上了同一辆车，司机很快发车带着我们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但是事实我们并没有离太远，只是从学校的正门绕到了后门。 当汽车在学校后门停下时，我看到那里已经站了两道身影。 一道身影是狐仙，另一道身影，赫然正是宋道明。 很显然，宋道明早就已经算到了我和尉文龙会出现在这里。 “无量寿佛。”宋道明轻轻地合十念诵着，双目依然清平无波，道，“王施主，尉施主，贫道方才说过，你们此次行动，会有刀光血灾，看来，两位已经亲历了这一份血灾。” 尉文龙冷漠地道： “这种被蚊子咬了也算血灾的预测毫无意义。金丹到手了么？” 狐仙双目微垂，她轻轻地提起了她的右手，然后又缓缓抬起了睫毛，一双宛若塔菲石般的璀璨黑眸看向了我，然后她那从白色欧根纱半身裙的长袖下露出的玉手五指轻轻落到了我的手掌心上，徐徐一放。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刻柔软润滑的小球体落到了我的手心里。 我落下了视线，五指轻轻握起。 那是一颗莹润的黑色玉珠。 “这就是灵元金丹么？”我皱了皱眉，然后抬起头看向了狐仙，道，“是从哪个不走运的野蚌嘴里抠出来的？” 狐仙美目轻眯，露出了几分的倦怠之色，她懒洋洋地撩了撩耳侧的发丝，淡然道： “我没兴趣去记住那些个浅水王八的名号。反正是某个见了我就失了智的八旗子弟。” 我握起了拳头，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的灵元金丹，然后道： “也是。那就走吧。还是说，你有别的打算？” 狐仙无趣地瞥了我的一眼，双眸之中依然是水雾迷蒙，这个女人用一种全然无所谓的随意语气道： “有。” 我的眉头微微一跳，道： “什么打算？” 狐仙向尉文龙伸出了手，然后徐徐摊开，然后用一种突然无比认真，如临大敌般的语气道： “买切糕。” 我和尉文龙同时僵在了原地，宛若泥雕木塑。 二十分钟后，我们已经上了车，位于距离苏南机场还有二十公里的公路上。 “也许不靠世界之书，我永远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思维。”当坐上了出租车时，我忍不住对尉文龙道。 尉文龙只是双手交错，抵着下巴，目光却落在了副驾驶座的椅背之上，淡淡地道： “就算靠世界之书，你也无法理解她的心的。她能够让她的思想任意切换到任何语言，让世界之书呈现出一些已经消亡的文字。她所显示在世界之书的内容，只是她想给你看到的部分罢了，那只是她内心世界的冰山一角，而且这冰山一角，很有可能，是经过了精心修饰的和筛选。她可不仅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也是最聪明的人。如果她能够被定义为人类的话。” “最聪明的人？”我缓缓转头，看向了坐在我左侧，正写意地斜身靠着车门，架着修长双腿，也不顾及自己双腿几乎露到根部的放*性形象，只是写意地闭着双目，单手往嘴里递送切糕的狐仙，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着被狐仙踢到了驾驶座下方缝隙里的左青毡鞋，以及这个女人那微微翘起的柔白玉嫩的左脚嫩趾，我的脸部肌rou微微抽搐。 “前半句话我可以承认。但是后半句，还是等把CHC智力理论修正十次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