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新天地
日上三竿人未醒，大梦一场是黄粱。姜辰醒来时，就见天光已放明。 大雪后的天空碧蓝的不像话，那陈着雪迹的枯黄荒原寂静无声，看上去真实的场景，此刻却显得别样的梦幻。 唯有身下青石传来的淡淡凉意，才将人稍稍抽离出来。 姜辰揉着微痛的两鬓缓缓坐起，尚未明白身处何方，忽闻噼啪一阵脆响，浓郁的rou香就飘了过来。 他循声望去，冰灵姣好的侧脸就入了镜，也失了他的神。 窸窣的动作惊动了专心烤rou的冰灵，她闻声转头，对他巧笑嫣然，只见还是那个冰清般的人儿，不过少了少女的哀愁，多了看不见的风霜。倩影横斜，却生出些许女人的味道。 姜辰呆望了阵，直到美人的侧脸透出了绯红，顿觉失礼。 几根木棍简单搭成的烤rou架下，旺盛的焰火映的人脸发烫，冰灵一门心思放在烤rou上，似未察觉到他的囧状。 姜辰定了定神，感觉精力格外充沛，便暂时忘了大梦前夕的种种。他轻巧的跳下青石，挪步到了火堆旁。 冰灵也没说话，隔一段时间就将烤干上的肥硕兔rou翻滚一下，四溢的香气霎时勾的姜辰饥肠辘辘起来。 “这个-什么时候好？” 冰灵佯装嗔怒道：“贪吃鬼，不问我受没受伤，就知道关心吃食？！” 姜辰讪然，讷讷的道：“那-那你受伤了吗？” “你才受伤了！”冰灵却像真的生气了，她嘟着樱唇把烤rou杆塞到他的手里，不悦的道：“想吃自己烤，枉费人家的一番心意。” 姜辰哭笑不得，心说，我哪儿说错话了？ 冰灵背身而坐，作势不理人。姜辰只好小心翻转着烤rou，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叹声道：“小师姐，我看见大师兄了。” “谁是你师姐？”冰灵随口驳道，却又恍然转身，惊喜的道：“呀，大师兄传你离宫道法了？” 姜辰心中窃喜，但憋着没流露出来，开始以侃大天的形式，将分离后的历险过程一一道出。他从被碧落将他强行带入无心圣碑境域说起，并故意夸大了奇遇中的经历，又不时自嘲式的幽默一把，不大会儿的功夫，冰灵就被逗得咯咯直乐。 她也不点破其中成色鲜明的破绽，耐心听他说着自己的奇幻历程，不时发出吃惊的表情。 五人小分队里，冰灵是姜辰唯一一个没有设防的人，所以，尽管有很多添油加醋的成分，却也基本说得**不离十。 他毫不掩饰荒凉古道时的慌乱，也大大赞扬了自身的临危不乱；他对穿越山间隧道时的所见所闻大肆渲染，也对那缕差点害死自己的白莲咒骂不停；他非常真实的表达了初见无心圣碑的震惊，又对其后的际遇大感幸运。 说起圣帝那段，他的声音转向了悲凉，冰灵也跟着他的悲伤而悲伤； 说到‘生活血、铸白rou’，他甚至在颤抖，冰灵却惊得合不拢嘴巴； 而后‘星辰祭祀’成，他的一缕神识掠进圣碑之中，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更令冰灵惊叹不已。 尤其是说到‘孟婆’那段，说起‘圣碑之主’。 姜辰碎碎的说，冰灵也不打断，就那么碎碎的听，笑声融进了愈来愈熟的rou香，别有一番滋味。 姜辰几乎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的一切，唯独省略过了凯瑟琳那段，或许是觉得，无论是和碧落的神秘传承相比，亦或是青敖孤身挺近那片的神山雪峰，还是路十一的‘裂天四式’，那座铜楼和消失在铜楼里的人，都显得不足为奇，故而就不说，不必说。 直到多年后，当凯瑟琳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回归星魂大陆，那座铜色的门楼，以及那张消失前的调皮鬼脸，令得姜辰唏嘘不已。 若是，说出来就好了。 ---- 两人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继续侃大山。 姜辰用力嚼着肥硕的一只兔腿，满嘴流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别只笑呐，也说说你的经历呗。” “我？”冰灵摇头笑道：“明知故问！” “怎么会是明知故问？”姜辰不满的道：“我可是把自己全盘托出嗳，你这一点儿不说，这也太不仗义了吧？” 冰灵笑而不语，刻意回避他的话头，见他吃的满嘴流油，便很自然的掏出方巾为他擦拭。 姜辰顺手抓住她的手，坏笑道：“按照云梦帝国的旧礼，男女一旦肌肤相亲，那可必须坦诚相待，以身相许的！” “想得美！”冰灵娇笑着抽出手掌，不为所动的道：“我出身魔族，魔族内可没你说的那些混账俗礼。” 姜辰一副‘就知道这样’的神情，但又不死心的道：“那我说了这么多，你多少总得说点什么吧？” 冰灵出乎意料的点头，笑道：“当然要说些什么，可都是些不好的话，你还要听吗？” “当然要听！”姜辰信口回道，但说完之后，冰灵的眼神蓦地就变了。 变的沉重，变的令人看不懂，甚至变出了淡淡的森然。 姜辰心陡的一沉，旋即读懂了些什么。 平地起风，雪絮飞扬而起，裹进了冰灵白皙的脖颈，也裹冷了姜辰的心。他低头看着脚边散落一地的rou骨头，他抬眼望了一眼苍白的日光，然后静静的说道：“但说无妨！” 冰灵不再看他，而是转头望向了荒原深处，意味深长的道：“眼见未必为实，你眼里的死亡，或许是另一种重生。” 姜辰垂首，静待她的后言。 冰灵字字如针，每一下都刺到他的心里。 --- “你本该死，却被圣帝用上古秘术‘星辰祭祀’，一命换一命救了回来，这既真实，亦虚妄!” --- “你用自己的血，救了濒死的巫女碧落，但自此之后，她会穷尽一生之力，把你逼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何况，如今的她，已得到了上古神圣巫术-金乌咒语！” --- “圣碑择主，岂是儿戏？我虽猜不出将它赐予你的那小姑娘是谁，但我用性命担保，她绝对不是拥有地狱堕灵之称的上古孟婆！” --- “从今之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管对方是谁，不管他（她）对你说了什么，你都要静心思考，保持怀疑！” --- “自此之后，你会与整个天地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