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谁的来信？

    二人进到学校大门，夏晓荷说上午发的数学题纸做了一半，想回去把它做完了，然后再回宿舍洗洗换下来的脏衣服。

    江水萍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说给夏晓荷听，但是听她这么说，也觉得不便再过多打扰人家的学习，只好一个人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向宿舍方向去。

    江水萍把自行车在楼下锁好，上楼进屋，正愁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把这盒饺子送给她心心念念的吕老师，这时黄秋月回来了，把一封信丢到了她的床上，然后端起脸盆里早晨换下来的内衣内裤走向水房。信封在一个白色的印有绿竹叶的信封里，贴的是4分钱本地邮资的邮票。江水萍猜不出在凤凰城谁会给她寄信，她多么希望它来自她心爱的吕老师啊！

    摸出书包里的钥匙串，展开折叠小剪刀沿封口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慢慢剪开，掏出信来，信很用心地折成了心形，江水萍的小心脏不免怦然一动。她双手抱胸，将来信贴在自己的胸前，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一二三，然后小心展开。信写在两页绿格作文本纸上，字迹漂亮而工整。江水萍迫不及待地翻到第二页看后面的落款，结果令她大失所望：同学周宇。

    平心而论，江水萍对周宇印象很好。从高二进入文科班成为同学开始，两个人一个担任班长，一个是团支部书记，又分在了一个餐桌吃饭，工作配合十分默契，平日相处也比较融洽。

    周宇一米八的大个儿，面容有棱角，皮肤又白净，近视镜片后面那双细眼炯炯有神，是女孩子们普遍欢迎的帅哥形象。而且他还爱干净，头脸清清爽爽自不必说，衣服裤子鞋子也总是穿得利利整整的，不像大多数男生那样邋里邋遢。最主要的是，他除了学习成绩优秀外，篮球打得也很棒，在班级里事事冲在前做表率敢担当，是妥妥的三好学生。这些，应该是同学们的共识，团支书江水萍当然也不例外。但是前不久的“倒吕运动”却让江水萍在内心深处对周宇产生了怨怼。

    其实这件事的发起者并不是班长周宇而是学委刘倩。刘倩是高三那年由理科班高三5班留级到新组建的文科班高二2班的，留级的原因，是在理科班物理学习遇到了障碍，拉低了她的整体分数，留在理科班有可能无法实现她考上财经大学的愿望，甚至连考上本科院校都比较困难。而降级到文科班，自己的数学成绩在文科生中优势明显，考财经大学胜算会大一些。班主任黄秋柏老师根据刘倩的数学成绩，任命她为高二2班的学习委员，目的也是希望她能带一带全班同学的数学成绩，因为数学不好是文科班大多数同学的通病。可是一年时间过去，虽然刘倩的学习成绩一直紧跟周宇之后稳居文科大榜第二名，但是黄老师当初的美好愿望却没能达成。刘倩个人学习勤奋刻苦成绩突出，对全班同学却影响不大。总之，从刘倩身上，看不出一点班干部的风范。只是这一次，面对新来的班主任吕濛初，她一反常态，反应异常激烈。

    开学的前一天，同学们都已陆续到校，找到总务处已经提前分配好的新宿舍楼各自的床位。周宇还没来得及把被褥铺整齐，同桌樊弘毅就在门口大呼小叫到：“周班头儿，刘学委在楼下叫你呢！我问啥事儿，还跟我卖关子不说，只说是咱班命运攸关的大事儿。你赶紧去吧，党国大业可全靠你们了。”

    周宇来到楼下，果然见高高大大的刘倩站在树荫底下，眼睛盯着手里的单词本，嘴里不停地嘟囔，并没有发现他从楼上下来。

    “刘倩，听说你找我，啥事呀？”周宇边走向刘倩边问道。

    刘倩被周宇打断，将单词本揣进裤子口袋里，小声说：“班长，你知道不知道，假期里黄老师突然中风住院，不能带咱班到毕业了，我听佟佳丽说，新班主任是吕濛初，而且还带咱班的语文课，你说，这个安排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周宇对吕濛初教高一年级时的事略有耳闻，可是他认为，既然学校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作为学生，又有什么法子呢？刘倩却不这么认为，她说高一同学能“倒吕”，怎么咱高三同学倒要逆来顺受？周班长你学习好无所谓，全班同学可就遭殃啦！你当班长的，可不能自私地只想着自己不为全班同学考虑呀！刘倩的一番话强烈地刺激了周宇的责任意识，他也忽然发现原来刘学委并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自私自利，也是个心系全班的人啊！他不知道，刘学委鼓捣他牵头“倒吕”，并不是心系全班，还是出于对自身的考虑。语文是刘倩除物理之外的第二个短板，黄老师没生病时，在语文学科上给她开了不少小灶，她的语文成绩也就勉强能达到班级的中上等。这回换了吕老师，特殊待遇可能就没有了，即便是有，一个连高一都教不好的人又怎么能给她良好的辅导？她担心语文成绩滑下来，上财经大学的梦想化作泡影，白搭了这一年功。可是以自己的影响和号召力，根本无法说服全班同学参加“倒吕”，所以想到了找深孚众望的班长周宇出头。

    果然，刘倩几句话就激发了周宇的斗志。他说：“刘倩，你说得对。江水萍来了吗？咱俩去找她，这件事没有团支书的意见可不行。”听周宇这么说，刘倩有些犹豫，可一时又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只好说：“那咱们去看看吧，我跟她不住一间寝室，不知道她来没来呢，她家住在城内，是不是明早才能过来也未可知。”

    巧的是，二人刚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就看到江水萍吃力地提着行李包从远处慢慢走来。周宇紧跑几步迎上前去，接过行李包，问：“怎么没让家人送你呢？”江水萍笑着说：“我妈送我到校门口，让我给撵走了，你们都不让家长送，我这个团支书可不敢搞特殊化！”

    周宇把行李提到三楼放进寝室，恰好屋里其他同学都还没到，刘倩就把“倒吕”的计划跟江水萍说了一遍。江水萍对这个即将担任班主任的吕老师一无所知，听刘倩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加上周宇也有了肯定的态度，就表示了同意。说咱也别整那么大的动静，就写一封请愿书让佟佳丽交给佟校长，佟校长不心疼我们，还不心疼自己的宝贝女儿吗？

    可是开学第一天，见到吕老师的那一刻，她就为前一天的选择后悔了。吕老师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太美好了，这样的好老师为啥要驱逐出去！然而这时，周宇斗志昂扬，同学们群情激愤，事态的发展走向已经不能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了。所以，通过这件事，她认为周宇空有一副好样貌，成绩又那么好，其实不过是个易于被人利用的莽夫，简直就像三国里的吕布！

    江水萍从来信的落款返回到信的开头，一字一句读下来，字字饱含着深情和热爱，残存的理智表达是，这热爱当下只能深埋在心底，一切要待高考结束后才能大白于天下，之所以现在写这封信，提早表露自己的心意，是怕她江水萍此间芳心另有所属。江水萍看得面红耳赤，甚至觉得那些字句过于rou麻，不像是举止端庄的周班长所为。

    原本就是同学加工作的关系，江水萍想不出哪件事哪句话令周宇周班长对她生出了爱慕之情，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斗胆给她写来求爱信。要知道，恋爱在凤凰城高中是被绝对禁止的行为，轻者要受到通报批评，不思悔改的甚至要被开除学籍。高三2班班长向团支书求爱，这事儿若传扬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