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5 割杯断酒

    庾星说起庾碧情况。

    林三又惊又痛：“为何不早告诉我？”

    “碧姐不让我说。”

    “世上岂有这样的事情？我们立即去见阿碧。”

    庾星只好点头。

    二人飞驰冲天，越过大江，穿越云雾，落到相对的青亭峰。

    山上遍地青枫，黄芦苦竹，另有一番凄凉秋景。

    来到峰顶素神亭，面前笼罩七彩雾气，看不清里面情形。

    “阿星，你先去禀报。”

    “好。”

    庾星上前，到亭边，突然空中七彩雾气化作大门落下，挡住去路。

    “碧姐，是我，阿星拜见。”

    许久，从门内传声：“不许来，更不许让那人来。”

    庾星再拜：“碧姐，旧难已经消去，新路已经开启，如今哥哥归中洲，今后定当万事顺遂。为何不见？”

    门内无声。

    林三上前，叫道：“阿碧，不见天，不见地，难道连我也不见？”

    门内冷道：“你想走就走，想见就见，当我庾碧是什么？”

    “世事无常，天意弄人，岂是我的真心？自我重生，日日夜夜思念，做梦也有你，这才是我的真心。你若还怨我，尽管当面骂我、打我，只是别不见我。”

    “好，你既然要见我。便把亭中酒喝光了，且不准用灵力神法，这才算数。”

    亭中七彩雾气凝聚，出现石桌，桌子上有三玉瓶，瓶中有酒，瓶子虽然看上去不大，但暗有玄机，抵得上大坛。

    林三上前：“好，我便要喝光。”

    林三拿起第一玉瓶，是紫瓶，仰头便喝，喝一口不禁咬牙，这酒是苦的，胜过蛇胆。

    “苦酒难言，林三，这酒我喝了不知多少，你喝的下吗？”

    林三明白庾碧意思，道：“再苦我也喝的下。”仰头咕噜咕噜，把苦酒喝完，真觉得苦到心里。

    接着拿起第二玉瓶，是绿瓶，喝一口牙齿都打战，这酒是酸的，酸得牙掉。

    门内叹道：“心酸好似绳索捆，彻夜难眠，这酒如何？”

    林三被酸得浑身起疙瘩，但也咬牙喝完了。

    最后拿起第三玉瓶，是红瓶，这酒没什么味道，像是清水，但喝下去不久，就感觉到嘴里发麻，接着浑身上下像是有蜘蛛在爬，又像是猫爪在挠心。

    “林三，人有千愁百恨，坐立难安，心神欲碎，度日如年，这最后一酒你还能喝吗？”

    林三叹道：“阿碧，是我错，你所受之苦胜过我。”

    林三仰头将最后一瓶酒喝完，身体有些摇晃，道：“阿碧我知道你心，你怨我恨我，但今后如何，你果真永不见我？”

    “我之前见你多了，你来庾阀求我婚姻，漫天豪奢，举世欢喜，那有如何？到头来一场空！如今又何必见，多增烦恼罢了！更何况你未必想见我。”

    林三听出似乎有隐情，问道：“阿碧，如何这样说？无论你怎样，我总想着见你，怎么说不想见？你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当初你身殁之时，我没死，今日更不会死。”

    林三沉默许久：“果真不见我？”

    “不见吧。你不会想见我的。”

    林三听了这话，心头更发急，朝着庾星使了个眼色，要强闯，庾星忙摆手。

    但林三的性情岂会此时罢手？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庾碧，探查究竟。

    林三暗催坎卦，手指挥动，往七彩雾气门上一点，立即从门上融出一个洞，林三身形如电，飞快钻进洞中！

    庾星在旁叹气，也只好跟上去。

    门后是小楼，楼上寂静无人，林三焦急飞跃，往楼后去。

    楼后面是一方园子，有花丛林木，而在林木的最深处，林三感受到熟悉的波动。

    他疾速赶去。

    百花芬芳处，翠林遮蔽地，上有林鸟黄莺在枝头欢唱，下有蝴蝶玉蜂在花间徜徉，草茵柔软，仿佛初生的婴儿毛发，灌木参差，有小兽在其中欢闹。

    而在百花盛开丛中，端坐着一女子，玉体如神造，眉眼似仙画，时而清妙绝美，令人不禁放声高歌，时而庄严神圣，使人想要顶礼膜拜。

    花朵依偎着她，蜂蝶环绕着她，最美的花在她面前也似乎黯然失色。

    林三停在花前，一目三惊。

    第一惊是重逢庾碧；第二惊是庾碧的气质大变，从原先欢闹大胆的少女变成庄严肃穆的神女；而第三惊更是让林三如雷轰顶。

    因为他看到坐在花丛中的庾碧，小腹隆起，其中孕育着新的生命。

    林三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庾碧转头，眉梢眼角带着说不尽的哀愁，叹道：“我说过你不想见我的。”

    林三盯着庾碧的腹部，仍说不出话来。

    这时庾星也赶到，他也是神色大惊，但张口又闭口，沉默下去。

    林三声音有些颤抖：“阿碧，请你和我说。”

    庾碧道：“你想听什么？天地奇异，曾有圣人之母怀胎三载，从而生圣人，你离开中洲五载，我便怀这孩子五载，这孩子比圣人还圣人。”

    “又有大神之母，因思念怀胎，从而生大神。我思念你急切，因思成胎，你虽不在我身边，但这孩子仍是你的子嗣。是吗？你想听这话吗？”

    庾碧笑道：“林三，你信这话吗？”

    林三顿时感觉浑身欲裂，之前死于古神手下也没有这样痛苦。

    望着庾碧的微笑，他浑身打冷战，转头问庾星：“阿星，这是如何？”

    庾星摇头不语。

    林三咬着牙，紧紧盯着庾碧，心头有百般话，但都说不出，最后道：“阿碧，你是庾阀贵女，无数大能见证我们的大婚，如何这样？”

    庾碧冷笑：“是呀，我是庾阀女，放眼天下，比我尊贵的不多。是呀，你我是天赐良缘，无数大能见证的道侣。可你忘了，我这贵女却是初婚丧夫，你我天赐良缘，但你却是甘心死于另一女子手下！”

    “你心头恨我吗？你想骂我下贱吗？你知道不知道，当年你赴死于那蓝庆铃手下，我早已比一切东西都低贱！”

    “林三，是你！是你带走了我的所有！”

    林三只感觉背后像有刀子戳进rou里，沉默许久，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好呀！想我林三，竟然有今日！”

    林三正笑着，突然肚中翻滚，正是刚才喝的三玉瓶酒受到激荡翻上来，林三此时才真正感受到这三瓶酒的滋味。

    苦酸入心肠，恨怨无穷尽！

    林三转头问道：“敢问是何人入阿碧眼中？”

    庾碧冷道：“许你青梅竹马，难道不许我金风玉露？你有什么蓝庆铃，我自有李郎、王郎。”

    又道：“林三，我知道你如今手段遮天敝地，但你若问这话未免让我鄙夷。你想杀他吗？若换来我为他殉情，你当如何？要知道，当初你死，我只不过哭一场罢了！”

    呀呀呀，林三心头的滋味真是比死还难受。

    庾碧的话句句如刀，比什么古神的神法强无数倍。

    林三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庾碧是气话，还是真心，但庾碧若真以死相逼，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林三悲伤到极点，转头正看见旁边花丛中生着许多紫花，花开并蒂，美艳喜人。

    但如此情景，见到这众多并蒂花，更增加林三的悲痛。

    他伸手摘下一柄花，放在手中轻轻抚摸，道：“花开并蒂，鸟飞比翼。花鸟常有情，旧人不若新。”

    庾碧只冷眼看着。

    林三道：“罢罢罢，缘来缘去，恩怨难说。阿碧，你我曾结道侣，本是天赐良缘，奈何物是人非。今日情形至此，唯有两断！”

    林三挥指成刀，一下将手中并蒂花斩成两半，残花落地，枯萎成灰。

    庾碧冷笑：“便这样算了吗？林三，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对我日思夜想，只是见面功夫便断了吗？真是可笑，也枉我等你你许久。要知今日，我更当早觅良人。”

    “事到如此，还说什么？只当你我从不相识，这已经是我极大顾及旧情了。”

    林三转身便要走。

    突然庾碧叫道：“贼种！回来！”

    林三转头：“你又要怎样？”

    “你说断便断，耍什么威风？难道我同意了吗？”

    “那要如何？”

    “当初你我结道侣，曾共铸一玉为信物，今日当割断！”

    庾碧说着取出一块神玉，这玉是鱼结双尾，一只黑鱼代表林三，一只碧鱼代表庾碧，其中有二人血。

    庾碧挥手将这玉劈成两半，丢给林三：“这才算断了。”

    林三的心也仿佛跟着这玉碎了，如死灰一般。

    昔日山盟海誓意无穷，今时花断玉碎两相弃！

    世上常听有此事，但今日这事落在林三头上！

    林三想捡起那玉，又浑身僵硬地伸不出手，这时庾碧端起一盏银杯，杯中有酒，拔出头上簪子一划，将银杯割成两半，酒水也分两半，并不撒。

    庾碧冷道：“当日结道侣，饮酒交杯，今日断情缘，割杯分饮。饮了这半杯酒，就此两断！”

    林三手颤抖着接过这半杯酒，心头暗道：”阿碧呀阿碧，你真好狠的心呀！”接着便仰头将酒饮尽。

    林三喝完酒，心神欲碎，不想说半句话，只要赶快离开。

    但他没走三步，突然心头一痛，感觉五脏六腑都如火烧，接着脑袋嗡嗡响，脚下一滑，竟然跌倒在地，眼前一黑昏迷过去。